美术课的水彩作业，王默画了镜湖的黄昏。
夕阳把湖面熔成一汪流动的橘红，波光里浮着细碎的金，像是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去。岸边的芦苇丛被镀上暖烘烘的金边，风拂过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几只白鹭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涟漪正一圈圈荡开，连涟漪里的光都在微微晃动。最特别的是画的右下角：一棵垂柳的阴影里，站着个银白头发的少年，手里捧着本翻开的书，侧脸隐在树影里看不清五官，可那微微侧着的姿态，分明是在望着湖水，仿佛在听水说什么秘密。
“天呐，王默，你这幅画里的光也太绝了吧！”陈思思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点着湖面的颜料，“这水怎么像在发光？连波纹都带着流动感，你用了什么神仙颜料？”
王默也说不清。她画到一半时，手腕的印记突然发烫，笔尖沾的清水滴在画纸上，竟自动晕开成带着光泽的蓝，像真的有湖水漫过纸面。
“可能是……光线把握得比较好吧。”她含糊地应着，眼角的余光瞥见水清漓站在画前。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湛蓝的眼眸里像落了片细碎的星光，嘴角似乎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被阳光照得格外柔和。
作业被老师贴在画室的优秀作品墙上。王默每次经过，都能看到那片会随光线变化的水光——阴天时是温柔的浅蓝，晴天时是耀眼的晶蓝，连那个银白身影的轮廓，都会在傍晚时变得格外清晰。
她知道这是水清漓的“杰作”。就像那次镜湖的水草，那次雨天的伞，他总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给她的生活添上点水的魔法。
周五放学时，天突然变了脸。先是几滴冷雨砸在窗上，很快就成了瓢泼大雨，还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震得教学楼的玻璃都在发颤。王默收拾书包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幕里模糊的人影和飞溅的水花，正犯愁怎么回家，忽然看到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的伞。”
水清漓的声音从伞后传来，带着点微喘。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额前的银白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校服裤脚沾了些泥点，像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可那双湛蓝的眼眸，在昏暗的走廊里亮得很，像盛着雨后天晴的光。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猜的。” “猜的。”他把伞柄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的尴尬，又有点甜甜的，像含了颗薄荷糖。
雨太大，公交站台挤满了避雨的人。王默和水清漓被挤在最角落，伞面被狂风灌得往里翻，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肩膀。她正想往伞中间挪挪，却感觉伞柄被轻轻推了推——水清漓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身子露在雨里。银白的发丝被雨水打湿，服帖地贴在脸颊上，平时清冷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柔软，像被雨水洗过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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