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把最后一滴赭石色颜料点在画布角落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晚风卷着打旋。画架上是幅未完成的《秋江晚渡》，江面留白处洇着层薄暮般的水痕，像谁不慎打翻了砚台，却恰好晕染出江南水乡的朦胧。她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围裙上沾着的油彩蹭到鼻尖，倒让镜中人添了几分稚气。
“又熬夜？”画廊老板林姨端着热牛奶进来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明早‘琉璃工坊’的人要来取画，你这熊猫眼可别吓着贵客。”
王默吐吐舌头接过杯子：“知道啦，那位设计师很厉害吗？听说他的‘深海之瞳’系列刚拿了国际奖。”
“何止厉害。”林姨擦着展柜玻璃轻笑，“水王子的设计稿，拍卖行都抢着要。这次能答应把珠宝和你的画做联展，是咱们‘墨色轩’的福气。”
瓷杯在掌心泛起暖意，王默望着画布上那片待填的波光，忽然想起昨夜临睡前翻到的报道——那位神秘设计师从不接受采访，唯一流出的侧影里，银灰色发丝垂在肩头，耳后隐约有枚水滴状的蓝晶耳钉。
次日清晨的阳光裹着桂花香钻进画室，王默正用狼毫笔勾勒江面上的晨雾，门铃突然叮咚作响。她甩甩手上的水渍跑去开门，撞进眼帘的是片流动的蓝。
男人穿件靛蓝色丝绒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串着的青金石手链。他身后跟着助理模样的年轻人，抱着个嵌着暗纹的丝绒盒子。最惹眼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像被揉碎的孔雀石，望过来时竟让王默想起自家鱼缸里游动的蓝斗鱼。
“王默小姐？”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点玉石相击的清润，“我是水王子。”
王默猛地想起自己还穿着沾颜料的旧T恤，慌忙把他往画室请：“水、水先生请进，画都在这边……”话音未落，裙摆扫到画架底座，那幅《秋江晚渡》晃了晃，一滴松烟墨恰好落在留白的江面。
“糟了！”她惊呼着去扶，却被一只微凉的手先一步稳住画框。水王子指尖掠过画布上那点墨痕，忽然道：“这样更好。”
王默愣住时，他已经走到画前仔细端详：“墨色沉在水纹里，像月光坠进深潭。”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虚虚点在江面某处，“这里若加些银辉色，会更像我设计里的星芒切割。”
她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果然看见画布上那片水域，恰似他“深海之瞳”系列里那颗主钻的切面。心跳莫名漏了半拍，王默转身去取颜料时，听见助理小陆在身后憋笑：“王先生总说，好的设计该像自然生长的。”
联展筹备的日子像被拉慢的沙漏。水王子每周三会来画室，有时带新出炉的设计稿，有时只是静静坐在角落看王默作画。他话不多，却总能在她卡壳时递过关键的灵感——比如在她纠结远山用花青还是群青时，他会打开手机展示某块蓝宝石在不同光线下的变色；在她画不好浪花的层次感时，他会取来枚海浪纹的银戒，让阳光透过戒面在画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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