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胡元每天都会来明丹的公寓。
他不再急于整理,而是慢慢翻阅那些被遗忘的痕迹。
他在厨房的橱柜里发现了一罐子密封的花茶,标签上写着 “玫瑰枸杞,疏肝解郁”,旁边贴着手写的便签:“表姐说我总熬夜,让我多喝这个”;在阳台的花盆里,看到几株枯萎的薄荷,泥土里还埋着一个小小的牌子,写着 “2023.5.20 种下的希望”;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一叠信。
信没有署名,收信人也只写着 “阿树”。
胡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拆开了第一封。
字迹和诗集扉页上的一样,娟秀又带着点倔强:“阿树,今天专业课老师夸我画的蒲公英了,他说我把风的味道画出来了。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校园后面的那片草地吗?每年春天,蒲公英都长得特别好,你总说要带我去看更远的风景,可你现在在哪里呢?”
第二封信里,明丹提到了一场车祸:“阿树,我爸昨天打电话来,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让我有空去看看。我去了,她握着我的手哭,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不怪她,我只是想你。那天如果我没有让你去买某样东西,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第三封、第四封…… 直到最后一封,日期停在明丹去世前一个月:“阿树,我好像撑不下去了。医生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力气也总是是不上,有时候连画笔都握不住。我不敢告诉你妈妈,怕她担心。我又去了那片草地,蒲公英开了,可我再也画不出它们的样子了。阿树,我好想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胡元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知道,画本里那个模糊的背影是谁,也知道了明丹心里藏着的,是怎样一段沉重的过往。
他开始疯狂地想了解更多关于明丹的事,他去了信里提到的高中,找到了那片早已被开发成楼盘的草地,草地上的蒲公英随风摇晃,和第一封信上写的一样美。
他去了明丹的大学,从她的辅导员那里得知,她是美术系最有天赋的学生,她是院系的骄傲,却在大三那年突然休学,理由是 “身体不适,不适宜完成学业。”
他甚至去了医院,找到了明丹的主治医生,才知道她患的是罕见的遗传性视网膜色素变性,从确诊那天起,就注定会慢慢失明,而她的父亲,在她休学后不久,也因意外去世。
原来明丹的一生,充满了这么多的苦难。
可她留下的物品里,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点颓废,只有对生活的热爱,对爱人的思念。
胡元看着那本画本,看着那些信,看着书架上的诗集,心里的异样渐渐发酵,变成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很奇怪。
他好像,爱上了这个已经死去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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