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能独立走满整个院子那日,莳熠搬了张矮桌放在桂树下,说是要教他做桂花酪。白枫从厨房拎来桶新汲的井水,刚放下就被她赶去翻晒药材——“秦姑娘说你近日总咳嗽,少沾些寒气”。
“哪用这么麻烦。”燕迟看着她往瓷碗里筛藕粉,指尖沾了白粉末,在阳光下亮得像星子,“朔西喝惯了酒,这甜腻的东西怕是不喜欢”
“少来。”莳熠舀了勺糖桂花往他嘴边送,“上次偷喝姑祖母的杏仁茶,是谁喝了两碗还惦记?”
燕迟张口接住,桂花的甜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滑进喉咙,竟比那日的杏仁茶更暖。他伸手想去够糖罐,却被她拍开:“安分些,这步错了就成浆糊了。”
两人凑在矮桌前搅藕粉,手腕偶尔相碰,像有细电流窜过。莳熠嫌他搅得慢,抢过他手里的玉勺,却没留意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间——一片金黄的桂花正静静躺着,比任何珠钗都好看。
午后起了阵风,吹得桂树落了满地花。莳熠忽然拉着燕迟往库房跑,翻出卷粗麻绳和竹篾:“我们编个花篓吧,落了的桂花别浪费,晒成干能存到冬天。”
燕迟的手指握惯了长枪,捏着细软的竹篾总不听使唤,编出的篓底歪歪扭扭。莳熠笑得直不起腰,拿过他手里的篾条重新穿插:“你看,要这样绕着圈……”
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打圈示范,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让那抹温热顺着竹篾漫开:“这样?”
莳熠的耳尖腾地红了,抽手时带倒了旁边的竹筐,金黄的桂花撒了两人满身。燕迟低头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忽然低声道:“去年在朔西,雪下得最大那晚,你说等见了桂花,要编个花囊挂在我箭袋上。”
“谁说的。”她嘴硬,手却诚实地理着散落的桂花,“是你自己说……”
话音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白枫举着个陶罐冲进院:“郡主你看!厨房找到坛三年的陈酒,泡桂花正好!”
三人蹲在桂花树下埋酒坛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莳熠在木牌上刻“迟”字,笔尖一顿划歪了勾,燕迟拿过她手里的刻刀,在旁边补了个小小的“熠”,两个字挨得极近,像依偎着的影子。
“埋深些。”莳熠往坛上盖土,“等明年此时,说不定能带着它去朔西看雪。”
燕迟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心——是枚用桂花木削的小箭,箭尾刻着朵极小的桂花。“前几日躺着无事刻的。”他耳尖微红,“等你练箭时用,比铁箭轻些。”
莳熠捏着那枚木箭,忽然想起在朔西时,他教她射箭,总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调整姿势,说“瞄准了,就像瞄准我的心”。
暮色漫上来时,白枫抱着晒好的桂花干进来,见两人并排坐在桂树下,手里各捏着半个桂花酪,碗沿沾着白霜,像两只偷食的猫。他刚要开口,就被燕迟用眼神制止——风里飘着莳熠的笑,混着桂花甜,比任何声响都珍贵。
“你看。”莳熠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朔西的火烧云?”
燕迟没看天,只看着她被霞光染成金红色的侧脸:“像。但这里的云,比朔西的软。”
就像此刻的日子,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桂花香里的絮语,和掌心相贴时,那比酒更绵长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