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既定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云繁捏着那张薄薄的DNA鉴定报告，指节泛白。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上面“亲权概率大于99.99%”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100%。

他真的是星耀的亲哥。

那个被他亲手扣动扳机送走的少年，那个穿越了时空、从修仙界的漫天霞光里跌落到他这摊烂泥般生活里的弟弟，血缘上，千真万确。

云繁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呛得他喉咙发紧。他想起星耀说过的那些事——御剑飞行的夜晚，灵气缭绕的山门，还有他总挂在嘴边的“等哥突破元婴，就带你去看云海”。

那些光怪陆离的描述，他从前只当是少年受了刺激后的胡言乱语。可现在，看着报告上冰冷的结论，再想起星耀初见电灯时的茫然，拿起手机时的无措，还有偶尔脱口而出的、带着古韵的词句……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的弟弟，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

而他，亲手杀了那个世界里，视他如神明的弟弟。

“哥？”

星耀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他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是刚才云繁硬拉来做检查时穿的，袖口空荡荡地晃着。看见角落里的云繁，他小跑过来，蹲在他面前，眼里满是担忧，“报告出来了吗？是不是……”

云繁把报告递过去，没说话。

星耀接过，手指划过那些陌生的术语，最后停在那个刺眼的结论上。他愣了愣，随即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光：“哥！你看！我说了我是你弟弟！”

他的开心那么纯粹，带着失而复得的雀跃，完全没注意到云繁眼底深不见底的痛苦。

“是。”云繁终于开口，声音涩得像吞了沙，“你是。”

是他的亲弟弟。

是他从修仙界穿越来的亲弟弟。

是他亲手杀死的，亲弟弟。

星耀还在笑着，絮絮叨叨地说：“我就知道！就算你不记得了，血脉是不会骗认的！等你想起以前的事就好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去后山捉灵鹿，好不好？”

云繁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星耀的头发，动作生涩又僵硬。

“好。”他听见自己说。

只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就算血脉既定，也回不去了。比如那个在修仙界里，会笑着喊他“哥”的少年；比如那个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自己。

走廊的风穿堂而过，带着消毒水的冷意，也带着某个被掩埋的、跨越了时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