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的凡心歌

黄枫谷的月色总带着点药草味，韩立坐在炼丹房的门槛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石砖。王二麻子刚被派去看守药园，临走前还塞给他个缺角的酒葫芦，说是“练气期也得懂点风雅”。葫芦里的米酒泛着清冽的光，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微醺的暖意。

远处传来低低的虫鸣，炼丹炉里的火焰渐渐弱下去，只剩几点火星在灰烬里明灭。他忽然想起刚入道时的样子——背着半袋干粮，站在墨大夫那间漏风的茅草屋前，连“吐纳”两个字都念不利索。那时候总觉得“仙”是高不可攀的，是腾云驾雾，是长生不死，直到后来才明白，所谓修仙，不过是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一边熬着丹药，一边扛着命往前走。

“追风赶月 千里启行……”

不知怎的，一段旋律忽然在心里冒出来。他没学过唱歌，声音带着点常年埋首药草和功法的沙哑，却意外地稳。月光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映得格外清晰，曾经那个怯生生的少年，早已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磨出了棱角。

“茫然前路 人微言轻 将苦乐尝尽……”

他想起第一次被同门排挤，想起在血色试炼里差点被妖兽撕碎，想起为了一颗疗伤丹药，在拍卖场里攥紧口袋里仅有的几块灵石。那些苦，那些难，像刻在骨头上的疤，平时不显，却在这样的夜里，随着歌声一点点浮上来。

“不露锋芒 运筹谋划 一颗凡心 几分牵挂 伴我走天下……”

指尖的节奏快了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过锄头，后来握起了法器，沾过血，也接过朋友递来的酒。王二麻子的笑脸，陈巧倩的白裙，墨大夫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残缺功法……那些牵挂，像丝线一样，缠在“凡心”两个字上，让他在这条孤寂的路上，总能找到点往前走的理由。

“逆转绝境 的机缘 红尘知己 的眷恋……”

歌声忽然高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起在乱星海的那些年，独自漂泊在陌生的海域，怀里揣着南宫婉留下的那枚玉佩。那时候才懂，所谓“机缘”，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拼了命才抓住的一线生机；所谓“眷恋”，也不是风花雪月的闲愁，是隔着万里星海，也能记得的那一点温暖。

“还未参透 何为仙 那永恒 也是瞬间……”

他仰头又喝了口酒，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是啊，何为仙？是结丹？是元婴？还是传说中的化神？他见过修为通天的修士，为了争夺一件法宝露出狰狞；也见过修为低微的凡人，为了保护家人豁出性命。或许仙与凡，从来不是隔着一道鸿沟，而是藏在“取舍”两个字里。

“WO 莫笑我平凡 孤身战劫难 世间起波澜……”

歌声陡然变得激昂，像有股气从丹田涌上来。他想起那些嘲笑他“资质平庸”的人，想起那些觉得他“出身微末”就该任人拿捏的嘴脸。可他偏不。从七玄门到黄枫谷，从乱星海到天南，他就凭着这颗凡心，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

“WO 莫欺我平凡 存一心良善 杀伐要果断……”

指尖在石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像在给自己打拍子。他不是圣人，该杀的妖，该报的仇，他从未手软。但每次挥剑之后，总会想起墨大夫说的“修仙先修心”。良善不是软弱，果断也不是残忍，是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守住自己的那点底线。

“命运里暗涌悲欢 生死间力挽狂澜……”

风吹过药园，带起一阵草木的清香。他想起在虚天殿里，为了救银月，差点被空间裂缝吞噬；想起在天南浩劫中，看着昔日同门倒下，握紧了手里的青竹蜂云剑。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瞬间，那些在绝望里抓住的微光，都成了此刻歌声里最沉的重量。

“信念可抵夜漫漫 归来时道心圆满……”

歌声渐渐放缓，像潮水退去，露出沙滩上的贝壳。他忽然明白，所谓“道心”，不是修炼到多高的境界，而是走过千山万水，看过人心险恶，依然能记得自己为什么出发。就像此刻，他坐在黄枫谷的月光下，唱着一首没人听过的歌，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WO 终炼就不凡 闯三界浩瀚 轮回里涅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炼丹炉里的火星忽然“噼啪”一声爆开，溅起几点星火。韩立拿起酒葫芦，对着月亮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点微苦，却格外甘醇。

远处传来王二麻子的喊声：“老韩！药园的兔子又啃药苗了！快来帮忙啊！”

韩立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凡心还在，道途还长，那就接着走吧。

至于这首歌，就当是唱给这漫漫长夜里，那个始终没放弃的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