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猿

系统提示音的余韵似还在空气中飘荡，四块女娲神石静立的土地上，夜风已吹了整整一夜。无支祁靠坐在裂开的石座旁，望着另外三块石头看了许久。第二块石头的梅香愈发浓郁，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染上几分冷冽的清雅，而那两块相似的石头，在月光下竟隐隐透出流转的光泽，像是藏着什么待醒的力量。他蜷起尾巴，将自己裹得更紧些，水汽在他周身凝成细珠，又被晨露打湿，仿佛他本就与这片陌生的土地融在一起。

第二天的晨曦刚爬上地平线，大地突然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这一次的震动比昨日更猛，仿佛有巨兽在地下翻身，尘土飞扬中，第二块带着梅山梅香的石头应声开裂。不同于无支祁出世时的水雾弥漫，这石头裂开时，竟有细碎的梅花瓣随着石屑一同纷飞，落在地上便化作点点荧光。

光芒散去，一只身形矫健的猿猴跃了出来。他通身覆盖着细密的黄毛，双臂尤其修长，落地时指尖轻叩地面，竟让周遭的山石都微微震颤。这便是通臂猿猴，生来便有乾坤摩弄之能，能缩千山于指掌，可拿日月入怀中。他本是梅山众将之首，名号袁洪。

袁洪刚站稳，目光一扫便落在了无支祁身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有些局促地垂下头。他身上还带着石胎的古朴气息，赤着身子，长长的手臂下意识地往身前挡了挡，尾巴也紧张地绷成一条直线。

无支祁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站起身。他认得这张脸——梅山的袁洪将军，那个在战场上挥棒时如烈火燎原，平日里喝酒能打翻三个酒坛的泼猴，此刻却站在那里，耳朵尖微微泛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袁洪？”无支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确实太久没见这猴子了，久到以为那些在淮水边并肩喝酒、在梅山梅林里偷摘梅子的日子，早已随西游世界的风散了去。

袁洪听到呼唤，猛地抬头，咧嘴想笑，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抿住嘴，几步跑到无支祁面前，尾巴讨好地轻轻扫了扫地面，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将军的架子，乖得像只被驯化的幼崽。“赤尻哥哥……”他声音闷闷的，目光落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又飞快移开，手指绞在一起，“那个……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

无支祁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他记得以前在梅山，袁洪打架打输了也会这样，明明一身硬骨头，偏在他面前会露出几分羞赧。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袁洪抱住。袁洪的毛比他的要硬些，带着梅山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和他身上的水汽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都是男子，怕什么。”无支祁拍了拍他的背，力道不轻，带着熟悉的亲昵，“当年在淮水滩，你光着膀子追鱼的时候，怎么不嫌害臊？”

袁洪被他抱得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也伸出长臂回抱住他，把脸埋在无支祁带着水汽的颈窝里，闷闷地笑了：“那不是没旁人嘛……”

阳光穿过裂开的石缝照下来，落在相拥的两只猿猴身上。不远处，另外两块相似的神石依旧静立，仿佛在等待着属于它们的震动来临。而此刻的无支祁抱着怀里的袁洪，忽然觉得这片陌生的土地，似乎也没那么难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