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马场的路上，顾辞臣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转向方向盘，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去老地方转转？好久没踩油门了。”
夏一一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山路，无奈地笑：“又想飙车？小心被顾爸爸和顾妈妈知道。”她嘴上说着担心，却没真的阻止——她知道顾辞臣的分寸，也懂他骨子里那点少年人的热血。
“放心，就跑一圈，不较真。”顾辞臣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而且有你在，我怎么会乱来？”
车子刚停在盘山赛道起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风矾川。他倚在银灰色跑车上，身边站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眉眼锋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正是风家二少风屿。
看到顾辞臣和夏一一，风矾川的脸色沉了沉。上一次讲座和教室的事让他颜面尽失，此刻见顾辞臣带着夏一一出现在这里，胜负欲瞬间被点燃：“辞少倒是清闲，不如来比一场？让我看看你的车技有没有退步。”
顾辞臣本想拒绝，却瞥见风矾川看向夏一一的眼神，心里莫名起火：“比就比，但说好，点到为止。”他转头对夏一一轻声说，“在旁边看着就好，我很快回来。”
夏一一点点头，叮嘱道：“安全第一，别逞强。”
两辆车在起点待命，引擎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夏一一站在护栏边，看着顾辞臣朝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宋世俊和立浩泽在旁边打气，韩熙晴和墨芊芊紧紧攥着她的手。
绿灯亮起，两辆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赛道蜿蜒曲折，两车你追我赶，看得人心惊胆战。就在即将冲过一个急弯时，意外毫无征兆地发生——一个穿黄衣服的小孩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正站在弯道中央，吓得呆住了。
“小心！”观赛区有人尖叫。
顾辞臣瞳孔骤缩，第一反应不是踩刹车（急刹容易侧翻），而是猛打方向盘，试图从旁边的空隙绕过去。可赛道本就狭窄，他的车擦着护栏冲向悬崖边，护栏瞬间被撞断！几乎同时，风矾川为了躲避小孩和失控的顾辞臣，也猛打方向，两车一前一后冲出了悬崖！
两辆车冲下悬崖的瞬间，观赛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空荡荡的悬崖边缘，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消失了，只剩下山间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负责实时监控赛道的工作人员死死盯着屏幕，手指颤抖地按住对讲机，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调，带着哭腔嘶吼：“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弯道处发生意外！风少……风少和辞少的车……车冲下悬崖了！重复，两车均已坠崖，现场无应答信号……推测……推测遇难！”
“遇难”两个字像两把淬冰的锤子，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夏一一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从头顶凉到脚底，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死死盯着悬崖下方翻滚的云雾，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还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毫无知觉。
“你说什么？！”宋世俊一把抢过旁边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对着话筒怒吼，“再说一遍！什么叫遇难？！他们人呢？！”可对讲机那头只有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和救援人员慌乱的呼喊，再没传来清晰的回应。他猛地将对讲机摔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立浩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悬崖，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辞臣他开车那么厉害……”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反复念叨着顾辞臣的名字。
韩熙晴吓得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拉着墨芊芊的手，指尖冰凉：“芊芊……他们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顾少和风少那么厉害……”墨芊芊也红了眼眶，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的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连一直站在角落、事不关己的风家随从都慌了神，有人手忙脚乱地给风家打电话，有人朝着悬崖边跑，却被工作人员死死拦住——那里的护栏已经断裂，脚下就是陡峭的悬崖，下去就是送死。
山间的风突然变得刺骨，吹在每个人身上，却远不及心里的寒意。刚才还热闹的观赛区此刻死寂一片，只有偶尔响起的抽泣声和对讲机里模糊的救援指令。夏一一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敢相信，几分钟前还笑着跟她说“赢了带你吃米其林”的顾辞臣，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那个总是霸道地护着她、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脸红的少年，那个她刚刚才点头答应要正式“追”她的男生，怎么会……
“不会的……”夏一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顾辞臣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的……”
“顾辞臣！”夏一一的声音瞬间嘶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宋世俊及时扶住。
“辞哥！”立浩泽吓得脸色惨白，手抖着掏出手机，“快叫救护车！叫救援队！”宋世俊立刻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拨号，报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
混乱中，一辆黑色跑车疾驰而来，风屿跳下车，脸上没了平时的冷漠，眼底翻涌着惊怒。他抓住工作人员问：“我哥呢？”
工作人员声音发抖：“风少……和.……辞少的车……冲下悬崖了……”
风屿的拳头瞬间攥紧，他猛地拉开车门，引擎瞬间发出暴躁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山间的死寂。
就在跑车即将冲出去的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冲到车头前，张开双臂拦了下来。
是夏一一。
她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却死死咬着牙，迎着车灯刺眼的光线，没有丝毫退缩。
风屿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地面拖出长长的黑痕，车头堪堪停在她面前半米处。他降下车窗，眼底翻涌着怒火和不耐，语气冷得像冰：“滚开！不要命了？”
夏一一被刹车的惯性吓得踉跄了一下，却还是挺直脊背，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风二少，可以……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你疯了？”风屿皱眉，眼神锐利如刀，“那里是事故现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赶紧让开！”他从不与女生周旋，更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居然敢拦他的车。
“我必须去！”夏一一看着他，眼眶泛红却硬是没掉泪，“顾辞臣他出事了，我不能在这里等！就算帮不上忙，我也要在能看到他的地方等他！”
她的眼神太亮了，亮得有些灼人。那里面没有恐惧的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像黑夜里不肯熄灭的星火。风屿见过太多对他示好的女生，或娇羞或明艳，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在极致的恐惧里，藏着不肯放弃的韧性。
“跟你没关系，别添乱。”风屿移开视线，重新挂挡，准备绕开她。
“有关系！”夏一一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车头上，“他是我……是我男朋友！他说赢了要带我们去吃晚饭的！我必须去等他兑现承诺！”
“男朋友”三个字让风屿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过头，再次看向她。女孩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死死睁着眼睛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恳求，有恐惧，更有一份不容拒绝的勇敢。
不知怎么的，刚才在观赛区看到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她站在护栏边，看着赛车冲出去时眼里的担忧；车子坠崖时，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和瞬间惨白的脸；还有现在，明明怕得发抖，却敢拦他的车，只为了去等一个可能……已经回不来的人。
心里某处像是被轻轻蛰了一下，那点刚硬的棱角莫名软了几分。他见过太多虚伪的眼泪和刻意的讨好，却第一次被这样直白又执拗的勇气打动。
风屿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这女孩明明怕得要死，却硬是挺直脊背，眼神清亮得惊人。他沉默了几秒，破天荒地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
夏一一愣了一下，立刻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进去。韩熙晴在后面喊：“一一，我们在上面等消息，你注意安全！”
跑车疾驰而下，车厢里一片安静。夏一一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却没掉一滴眼泪。风屿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这个总是被顾辞臣护在身后的女孩，此刻脸上没有惊慌失措，只有一种安静的坚韧。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生和他印象里那些只会哭闹撒娇的不一样。这份在恐惧面前的勇敢和对朋友的担当，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莫名的认可。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