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

契威坐在帐篷上首，看着面前几个年纪轻轻身板子瘦弱的男生，眼神晦暗不明。

若非他们周围的挲加犬露出獠牙，还有其上携带的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妙玩意，他是不愿相信所谓的“引路人”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的。

在曲沉舟几人走进营帐前，捷安被单独喊进去问话。后者向他解释了种种异象的来源，也尽数吐出他的计划。在多疑且易怒的契威面前，捷安必须放下所有歪心思，用最真诚的态度表明自己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对我喀尔嘉有益？”

捷安匍匐在地，眼眸被头发遮掩。他说：“是的，他们一定来自别处。所有的珍奇异物都是从那个可怖的东西里拿出来的。首领大人，小的亲眼所见啊。”他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好似在回味当初的光景。

契威把翘起的腿放下，俯身前倾，询问他目睹了哪些珍奇异物。他现在半信半疑，因为那群人的穿着和相貌和他们有很大差别，绝对不会是别的部落派来的图谋不轨者。然而他们实在年轻，也没有强健的体魄，被喀尔嘉人包围在中间好似落入札群的豚鼠。

纵使创造了异象，这样的人，能帮喀尔嘉做什么呢？

“捷安，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这次见面，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倘若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也要一起被埋进土堆。”

捷安诚惶诚恐，把额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上，留下一块青紫。

“让那群人进来。”

营帐被掀开，误渠大步走进来。他主要负责文书工作，喀尔嘉内任何辛秘他都清楚。坐在上首的契威示意他使用霓霓羊的羊皮纸记录即将发生的对话，误渠迟疑片刻，随后点头。

每只霓霓羊只能做三张羊皮纸，放在所有部落内都是比较珍贵的物品。而契威决定用羊皮纸来记录，侧面表明了他对这群人的重视。

捷安与误渠擦肩而过，听到契威的命令，心下大喜。还不是很重视吗？放心好了，引路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何拂清看着捷安额头的肿块，有些警惕。他想起孙言墨告诉他“远古部落内等级森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这个部落的首领关系如何，他们不一定能梳理清楚，贸然来到这里已经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一定要让首领明白他们的价值，才不会受伤。

他还没给臣秋水带阿贝贝呢。

“待会进去，你们几个都别说话。”何拂清悄声说。

薛铭逸有些不理解：“为啥？”毕宣也不免忧心忡忡。

曲沉舟意识到什么，说：“那首领估计不好对付。现在开始，咱几个别说话，让何拂清上。”何拂清嘴巴能说是班内认证的，他反应快，不容易着套。

何拂清背后冒了冷汗，他走在最前面，进入营帐下意识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营帐的陈设非凡，左右两边各摆着四块抛光的巨石，旁边还有精致的小桌。自篷顶拉下的装饰彩带艳丽如火，似乎还用金色的墨迹刻着不知名的符文。最前端的豪华石头画满了色彩斑斓的纹路，用软布铺在凹陷处，用以给主人更加柔软的触感。

对比室外，营帐内更体现了喀尔嘉的实力。

契威正对他们盘腿坐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在正中央的软布上。

契威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是神明派来的引路人。”

何拂清说：“作为神代者，我们的职责是将选中的部落从颓势中拯救，当然一切都建立在神谕安排之上。”

“颓势？”契威沉吟。

喀尔嘉的垦荒已经到了让各部落瞩目的境地，扩张到一定地步引来了各种觊觎，随时都可能被希黎联合其余部落攻击。这算颓势吧？

契威换了个姿势，表情变得严肃：“我们部落确实正处危机之中，神代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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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把神谕拿来。”

最后一代祭司吐血身亡，这是他们取得的最后一份神谕，也是最触目惊心的一份。

首句“终将无日月星神”镌刻在契威脑海中，像是暗示他们这些信仰昼神、夜神的部落会走向毁灭。可是他心底仍有疑惑，因为没有部落信仰“星神”，难道这所谓星神就是分割昼夜的大荒原的神明——荒神？

他急需让神代者们做出解释。

而这也是一次不被知晓的考验。他让祭司拿来的，是不被翻译的神谕，如果他们真的能读懂，他们就是神代者。这时候，捷安会脱离原罪，成为祭司，喀尔嘉也会真正接纳这群来路不明的小孩。

“我靠……”

“成其大者，必先事耕，使内外相通……好家伙，还挺顺口。”曲沉舟大致浏览，随口念了一句。

薛铭逸把脑袋凑过来：“这不文言文嘛。”他推推眼镜，“好说好说，我懂这个。”

毕宣扒着他的胳膊，观察神谕的字形，发现居然是行楷：“像班长的字欸。”

闻言何拂清挑眉，摸了摸平滑的卷轴，跟几个家伙说笑：“嗐，说不定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