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喧嚣。林风站在洗手池前，水流哗哗地冲过指尖，泡沫在腕间堆起又散开。苏晴就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肠系膜上动脉血栓进展很快，肠管坏死范围不好说。”苏晴的声音透过水声传来，带着点沉，“老爷子基础病多，高血压、糖尿病都有，术中血压估计很难维持，备好血管活性药。”
林风点点头，关掉水龙头，用无菌巾按住手腕：“我刚才看了凝血功能，INR有点高，跟他长期吃抗凝药有关，术中止血得小心。”
刷手、穿手术衣、戴手套，动作一气呵成。当林风站到手术台旁，看着老爷子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刚才在病房里冒出来的那点恍惚突然消失了。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里，他的目光落在腹部的消毒区域，指尖的触感变得格外清晰——那里藏着需要被剥离的坏死组织，也藏着一条需要被抢回来的命。
“刀。”林风伸出手，护士递来手术刀的触感冰凉。
切开腹壁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粪臭味的气体涌了出来。旁边的器械护士皱了皱眉，实习生更是下意识地偏过头。林风却没动，目光紧盯着术野：“吸引器。”
暗红色的腹水被吸走，暴露出来的肠管已经变成紫黑色，像一截失去生机的枯木。苏晴拿着拉钩的手稳得很，声音平静：“从屈氏韧带开始探查，看看坏死范围。”
时间在手术灯下变得模糊。林风的额头上渗出细汗，护士用无菌纱布轻轻擦去。他的手指捏着止血钳，在水肿的肠管间小心游走，每一步都像在拆解一颗精密的炸弹——稍不注意碰破了脆弱的血管，就可能引发大出血。
“这里还有活性。”苏晴忽然开口，指着一段略显红润的肠管，“保留这部分，剩下的切除。”
林风点头，手里的吻合器“咔哒”一声扣上。当最后一针缝合结束，他直起身时，才发现后背的手术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监护仪上的血压终于稳住了，像条被安抚好的鱼，慢慢游向正常的水域。
“关腹吧。”苏晴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透着松快。
推出手术室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灯光亮着，像颗不肯睡的星星。ICU的医生正在门口等，接过病历本时说了句：“林医生，苏主任，辛苦你们了。”
林风摆摆手，刚想说什么，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小王发来的消息：“林哥，高热惊厥的孩子稳住了，灌肠后体温降到38.5，家长刚赶过来，哭着说谢谢。”
他捏着手机笑了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暖融融的。苏晴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盒牛奶，递给他一盒：“刚让护士热过的。”
牛奶的温度透过纸盒传过来，熨帖着发空的胃。两人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急诊楼的灯光在黑暗里铺开一片光晕，救护车的警笛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世界暂时安静下来。
“你妈刚才又来电话了。”苏晴忽然说，“我让她放心，说你忙完这台就回消息。”
林风愣了一下，才想起休息室里那没回的消息。他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想了想，敲了句：“妈，今晚回不去，汤帮我留着，下周一定回。”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门开了，走出来的是赵阿姨的儿子，手里提着保温桶，看见林风就迎上来：“林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挺好的，氧饱和度稳定，刚睡着。”林风笑着说，“进去看看吧，轻点声。”
男人点点头，脚步放轻地走向病房。保温桶上还冒着热气，在冷白的灯光下氤氲出一小团白雾。
林风喝了口牛奶，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转头看向苏晴，发现她也在看那团白雾，嘴角带着点笑。
“下周一起去我家喝汤吧？”林风忽然说，“我妈做的排骨汤，一绝。”
苏晴挑眉：“你确定不是想让我帮你挡酒？”
“都有。”林风笑得更开了。
窗外的夜依旧深沉，但远处的天际线已经隐隐透出一点微光。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而急诊楼里的灯光，会一直亮着，陪着那些等待黎明的人，走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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