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把最后一株薄荷苗栽进花盆时，苏岸正靠在阳台门框上看她。
他刚从警队回来，制服领口还沾着点风尘，左手拿着个小小的木质牌位——那是赵队帮忙找到的，苏振庭的衣冠冢牌位。
“放在窗台上吧，这里光照好。”易胭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他把牌位轻轻摆在薄荷旁边，“我妈说，外公以前总爱在牌位旁放薄荷，说薄荷的气味能驱散阴翳。”
苏岸的指尖拂过牌位上的名字，低声道：“我爸生前也爱喝薄荷茶，说能提神。”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薄荷的清香。
易胭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里面是苏彩整理出的旧照片。
最上面一张是苏振庭和苏岸母亲陆贞钰还有苏彩的合影，三人站在药研所的银杏树下，手里都捧着实验记录本，笑得一脸青涩。
“我妈说，他们当年是在研究室认识的。”易胭的指尖划过照片，“我妈总夸你爸细心，说他每次做实验都会提前准备好急救包，怕她被试剂伤到。”
苏岸忽然笑了：“我也总被你骂‘惜命’，看来是遗传。”
易胭瞪他一眼，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自从苏彩回来后，这个家渐渐有了烟火气。
苏彩在基金会指导新药研发，偶尔会来家里住，总爱拉着苏岸说他父亲的往事，而易胭和苏岸，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不被案件缠绕的时光。
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赵队的电话就打破了安稳。
“老鬼在境外的残余势力有动作了。”赵队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凝重，“他们想抢特效药的生产数据，昨天凌晨潜入了基金会的数据库，还好被防火墙拦住了。”
易胭的心一沉：“数据没泄露吧？”
“暂时没有，但对方很专业，恐怕还会再来。”赵队顿了顿，“更麻烦的是，我们查到，他们的头目是老鬼的弟弟，外号‘毒蝎’，当年就是他带队追的你母亲，手段比老鬼还狠。”
苏岸接过电话，脸色沉了下来：“毒蝎现在在哪？”
“在金三角边境的一个制毒村。”赵队叹了口气，“那里地形复杂，当地武装和他们勾结，我们的人很难渗透进去。”
挂了电话，阳台上的薄荷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易胭看着苏岸紧绷的侧脸，知道他又在想该不该接手这个任务。
“我陪你去。”她忽然开口。
苏岸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赞同：“太危险了。”
“基金会的数据库是我设计的，毒蝎的目标是数据，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能会用什么手段。”
易胭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旧伤，“而且，我现在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人了。”
她晃了晃另一只手，手里是枚小巧的防狼电击器——那是苏岸硬塞给她的，说“以备不时之需”。
苏岸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跟紧我，不许乱跑。”
几天后……
金三角的丛林比想象中更湿热。
他们伪装成药材商人，跟着向导穿过瘴气弥漫的山谷，远远看见毒蝎盘踞的村寨。
寨门旁挂着风干的蛇皮，空气里除了草木的腥气，还隐约飘着化学品的味道。
“数据库的核心密码，我设置了双重验证。”易胭压低声音，和苏岸躲在灌木丛后，“除了我，只有我妈知道，但她的权限今天早上被冻结了——有人动了手脚。”
苏岸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村寨里巡逻的武装人员：“是内鬼。基金会里有他们的人。”
夜幕降临时，他们悄悄潜入村寨。毒蝎的老巢是间挂着“药铺”招牌的木屋，里面却藏着服务器和加密设备。
易胭破解密码时，苏岸守在门口放风，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了。”易胭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屏幕上弹出数据销毁的进度条，“还有三分钟。”
就在这时，门板忽然被撞开。毒蝎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进来，手里的枪指着他们，脸上带着阴鸷的笑：“苏警官，易医生，别来无恙。”
苏岸立刻把易胭护在身后，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配枪——那是他申请的备用武器。
“没想到吧，你们基金会的李主任，是我安插的人。”毒蝎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她早就把你们的行程告诉我了。”
易胭的心一沉。李主任是母亲最信任的助手，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谁能想到……
“数据毁了，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苏岸的声音很冷，“老鬼已经伏法，你以为还能逃得掉？”
“逃？”毒蝎笑了，“我要的不是数据，是你们的命！当年苏彩毁了我哥的生意，今天我就要让她女儿和仇人的儿子陪葬！”
他猛地挥手，手下的枪立刻上膛。千钧一发之际，苏岸忽然把易胭推向里间：“从后窗走！”
易胭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转头时看见他已经和毒蝎的人交上了手。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拳打翻一个手下，却在转身时被毒蝎的匕首划中了胳膊，血瞬间染红了制服。
“苏岸！”易胭想去帮他，却被他厉声喝止：“走！别管我！”
里间的后窗很小，易胭爬出去时，听见屋里传来枪声。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丛林，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子弹壳——苏岸在推她出去时，塞进她手心的。
“去找赵队……带着这个……”他的声音带着喘息，“里面有定位……”
原来这枚子弹壳里，被他装了微型定位器。
易胭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朝着向导说过的接应点跑去。
丛林里的夜路难走，她好几次差点摔倒，手臂被树枝划破也浑然不觉。
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才能让苏岸的坚持有意义。
当赵队带着人赶到时，木屋已经燃起了大火。
苏岸被从火里救出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台服务器的硬盘——他没能完全销毁数据，却用身体护住了最关键的证据。
“毒蝎呢？”易胭扑过去，看着他被烟熏黑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掉。
“跑了，但我们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赵队的声音带着疲惫，“硬盘里有他所有的交易记录，跑不了的。”
苏岸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趴在床边的易胭。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手臂上缠着绷带，手里还攥着那枚子弹壳。
“疼吗？”他抬手想碰她的头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
易胭猛地惊醒，眼眶通红：“你还知道疼？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
“以为我又要食言？”他笑了笑，声音沙哑，“我说过，要活着给你解释所有事，现在事还没办完呢。”
他指的是毒蝎还没落网。但易胭知道，他说的“事”，还有他们之间未说尽的话，未走完的路。
一个月后，毒蝎在边境被捕。
基金会的内鬼李主任也被绳之以法，特效药的生产终于恢复了正轨。
苏岸伤好后，带着易胭去了趟苏振庭的衣冠冢。
他把那支青花瓷瓶放在墓前，里面插着新鲜的薄荷，旁边是易胭亲手折的纸鹤。
“爸，我找到想守护的人了。”苏岸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以后，我会带着您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易胭站在他身边，看着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硝烟和伤痛，都在薄荷的清香里，慢慢沉淀成了温暖的记忆。
回到家时，阳台上的薄荷已经抽出了新叶。
易胭浇水时，苏岸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下个月，我们去领证吧。”他说。
易胭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水壶晃了晃，水珠落在薄荷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谁要跟你领证？”她嘴硬道，却忍不住转过身，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先说好，婚后你的烟必须戒掉，还有，家里的薄荷得你浇水。”
苏岸笑着点头，把她抱得更紧。窗外的风带着薄荷的香气，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有些故事，需要硝烟来开篇，却终将在平淡的日子里，酿成最醇厚的甜。
就像那枚子弹壳，褪去了冰冷的金属味，染上了薄荷的清香，和他掌心的温度，再也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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