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那天,易胭特意穿了件浅蓝的连衣裙,裙摆扫过脚踝时,像沾了阳光的温度。
苏岸站在民政局门口等她,制服熨得笔挺,手里捧着束薄荷配白玫瑰——花店老板说,这叫“清醒的爱”。
“紧张?”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
易胭攥着户口本的手紧了紧:“谁紧张了?我是怕你反悔。”
“反悔?”苏岸低笑,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片极小的薄荷叶,“这是用那枚子弹壳融了重铸的,你要是敢跑,我就用它……”
“用它干嘛?”易胭挑眉。
“用它套住你。”他执起她的手,把戒指轻轻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领证的红本本被易胭小心地放进包里时,苏岸忽然接到赵队的电话。
他听了几句,眉头微微蹙起,挂了电话却对她笑:“好事,毒蝎的上线落网了,当年参与迫害你母亲的人,全齐了。”
易胭的心定了定。那些缠绕了两代人的阴影,终于要彻底散去了。
可远别不上变化,苏岸还是想回部队,因为老鬼可能还活着。
…………
而易胭在医院忙完,总会带束新鲜的薄荷回家,插在那个青花瓷瓶里。
易胭值夜班,苏岸就会去医院陪她。
他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看她写病历,看她打盹,天亮时递上杯热豆浆,上面飘着片薄荷叶。
“你这是把薄荷当香料用了?”易胭啜着豆浆笑他。
“我查过,薄荷能提神,适合熬夜的人。”他挠挠头,像个认真做功课的学生。
苏岸把青花瓷瓶里的薄荷换下来时,易胭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基金会的后台数据又出现了异常波动,和上次毒蝎潜入前的痕迹如出一辙。
“又有问题?”他把枯掉的薄荷叶扔进垃圾桶,视线落在屏幕上跳动的代码里。
“不是外部攻击,像是内部权限在试探防火墙。”易胭敲下一串指令,调出访问日志,“你看这个IP地址,来自南美。”
苏岸的脸色沉了沉。南美正是老鬼弟弟“毒蝎”的藏身地,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日志里附着的一串加密字符——那是老鬼团伙独有的通讯暗码,他在父亲的旧档案里见过。
“这不是毒蝎的手法。”他指尖点在屏幕上,“毒蝎习惯用暴力破解,这种精准试探权限的方式……像老鬼本人。”
易胭猛地抬头:“可老鬼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判定死亡了吗?警方在东南亚的制毒窝点找到了他的DNA,比对结果一致。”
“那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DNA样本也只是局部匹配。”苏岸拿出手机翻出旧案宗照片,“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老鬼最擅长用替身演戏,当年他弟弟替他顶罪入狱,他自己却换了张脸逃到南美,这事我们查过,只是一直没抓到实证。”
窗外的薄荷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像在应和他话里的寒意。
易胭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老鬼的眼睛像蛇,总在暗处盯着你,你以为摆脱了,其实他一直都在。”
这时赵队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得像在奔跑:“苏岸,出事了!我们在南美抓获的毒贩招供了,老鬼根本没死!他现在躲在哥伦比亚的雨林里,手里握着当年你母亲研究的特效药半成品,正准备批量生产销往全球!”
苏岸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他怎么拿到半成品的?我们不是销毁了所有库存吗?”
“当年老鬼在月洞藏了备份,是周明远的儿子偷偷转移的。”赵队叹了口气,“周明远临终前没说,是怕儿子被牵连,结果那小子被老鬼胁迫,成了他的技术顾问。”
易胭的心沉到了谷底。周明远的儿子周宇,是基金会的首席化学家,平时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提出精准的改进建议,她还一度觉得他是可塑之才。
“周宇今天没来上班。”她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工位,声音发颤,“他昨晚申请调取了所有生产数据,我当时以为是正常工作需求……”
“他不是要数据,是要生产流程。”苏岸挂断电话,转身去拿外套,“老鬼手里的半成品需要特定工艺才能提纯,周宇是唯一掌握核心技术的人。”
易胭抓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左胸的旧伤疤痕:“你要去哥伦比亚?”
“必须去。”苏岸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青花瓷瓶,里面的薄荷正开得旺盛,“老鬼知道我们找到了特效药配方,他急着在我们量产前抢占市场,这是抓他的最好机会。”
“我跟你去。”易胭拿起白大褂,口袋里的子弹壳硌得掌心发疼,“周宇是我妈带的学生,他本性不坏,只是被胁迫了。
而且只有我能准确判断那些半成品的纯度,避免流入市场造成危害。”
苏岸想反驳,却在看见她眼里的坚定时把话咽了回去。他太了解她了,看似柔软,骨子里却藏着和她母亲一样的韧劲。
出发前一晚,易胭在阳台上种了盆新的薄荷。
苏岸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把种子埋进土里,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片薄荷叶。
“这是用那枚子弹壳剩下的边角料做的。”他把牌子挂在她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老鬼认识你母亲的笔迹,你去了要隐藏身份,凡事听我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知道了,苏警官。”易胭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却在转身时红了眼眶。
她怕,怕这一去,阳台上的薄荷等不到主人回来浇水。
哥伦比亚的雨林比金三角更湿热,藤蔓像毒蛇一样缠在树干上,空气中飘着腐烂的叶子味,偶尔夹杂着化学品的刺鼻气息。
他们伪装成药材商人,跟着当地向导穿过沼泽,远处隐约能看见炊烟——那是老鬼的秘密基地,藏在瀑布后的山洞里。
“周宇被关在山洞最里面的实验室。”向导压低声音,指了指瀑布下游的浅滩,“每天清晨会有人带他去取水,那是唯一能接触到他的机会。”
苏岸点头,从背包里拿出夜视仪:“今晚我们潜进去,先确认半成品的存放位置,再想办法带周宇出来。”
深夜的雨林格外安静,只有瀑布的轰鸣掩盖着他们的脚步声。
易胭跟着苏岸爬过湿滑的岩石,指尖被藤蔓划破也没敢出声。当他们摸到山洞入口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这批半成品纯度不够,必须用苏彩当年的提纯公式!”是老鬼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周宇,你最好别耍花样,你女儿还在我手里!”
“我真的记不清完整公式了!”周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苏医生只教了我基础步骤,核心参数她从没写下来过!”
易胭的心猛地揪紧。原来周宇的女儿也被当成了人质,难怪他会妥协。
苏岸对她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自己则像猎豹一样窜进阴影里。
易胭握紧口袋里的电击器,听见里面传来闷响和枪声,接着是苏岸的喝声:“警察!不许动!”
她冲进去时,看见苏岸正用手铐铐住老鬼,周宇蜷缩在角落发抖,实验室的架子上摆满了蓝色的试剂瓶,标签上印着蛇形标记——正是特效药的半成品。
“快走!”苏岸拉起易胭,又拽起周宇,“外面有我们的人接应!”
跑出山洞时,老鬼的手下已经追了出来,子弹嗖嗖地擦过耳边。
苏岸把易胭推向向导,自己转身掩护,却在换弹夹的瞬间被流弹击中了左肩。
“苏岸!”易胭尖叫着想去扶他,却被他厉声喝止:“带周宇走!去瀑布下游的撤离点!”
他的白衬衫很快被血染红,却依旧死死守住路口,像块挡在风雨前的石头。
易胭咬着牙,跟着向导拽着周宇往山下跑,眼泪混着雨水砸在胸前的金属牌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带着苏岸手心的温度。
当赵队带着特警赶到时,苏岸已经晕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块被血浸透的薄荷糖——是易胭出发前塞给他的,说“累了就含一颗,提神”。
老鬼被抓获时,嘴里还在疯狂地笑:“你们赢不了的!我还有后手!那批半成品早就通过暗网预售了,就算我死了,照样能祸害全世界!”
易胭守在临时医疗点,看着医生给苏岸包扎伤口,忽然想起什么,抓过周宇的胳膊:“提纯公式的核心参数,是不是和薄荷有关?我母亲总说,薄荷的成分能中和药物的毒性。”
周宇愣了愣,忽然拍着大腿:“对!她提过!薄荷醇的分子结构能稳定药效!具体数值……我记不清了,但她的笔记本里肯定有!”
易胭立刻给苏彩打电话,让她查母亲的旧笔记本。
半小时后,苏彩的声音带着哭腔从电话里传来:“找到了!数值是0.37%!胭胭,一定要毁掉那些半成品!”
当特警炸毁山洞的瞬间,易胭看着火光映红了瀑布,忽然觉得胸口的金属牌烫得惊人。
苏岸还在昏迷,她握着他没受伤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老鬼抓到了,半成品也毁了,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像在回应。
回程的飞机上,苏岸终于醒了。
他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层,忽然笑了:“你说,我们回去后,阳台上的薄荷是不是该换盆了?”
易胭靠在他肩上,摸着胸前的金属牌,觉得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暖得像家里的阳台。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换。”她说。
有些漏网之鱼,终究躲不过正义的渔网。有些藏在暗处的阴影,只要你敢直面它,总有被阳光驱散的一天。
就像那枚子弹壳做的金属牌,带着硝烟味,却也映着光,提醒着他们,所有的冒险,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