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着行宫的琉璃瓦，如同为这场储位之争奏响的哀乐。长子苏珩终究按捺不住，借“清君侧”之名，率亲兵包围了行宫西侧的粮库，声称苏岸私通漠北，要查抄“叛逆粮草”。
易胭的铁骑刚在粮库外列阵，次子苏琰便带着文官跪在行宫门前，哭喊着“八王乱政”，竟暗中让人在京畿的水井里投了药——那药本是用来催熟紫苏的，过量却能让人腹泻，他想借此搅乱军心，坐收渔利。
消息传到苏岸耳中时，他正蹲在菜畦里抢救被雨水打蔫的紫苏苗。长公主苏华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箱里是太医配的解毒汤：“二妹已在后宫查出投药的人，是苏琰安插的宫女。可京畿已有上千士兵腹泻，易将军的铁骑快撑不住了。”
苏岸直起身，素色王袍沾满泥水，指尖却异常冷静：“让易胭把染病的士兵都移到紫苏田旁的空帐，用紫苏叶煮水给他们喝——林薇的医书里写过，紫苏能解百毒。”他转头看向长公主，“大姐，麻烦你去请四哥，就说粮库的滑轮车坏了，需他府里的能工巧匠来修。”
苏瑜赶来时，粮库外的厮杀正烈。苏珩的亲兵已攻破外围栅栏，易胭的银枪上染着血，却依旧死死守住粮库大门。苏瑜望着混乱的战局，忽然让人举起一面旗——旗上绣着他最爱的墨竹，却在竹下缀了串紫苏籽。
“大哥停手吧。”苏瑜的声音不大，却让厮杀声顿了顿，“你私囤的粮草，我已让人分给京畿百姓，此刻他们正举着锄头赶来，你觉得他们会帮谁？”
苏珩一愣的功夫，易胭已率军反扑。而另一边，苏琰派去散播“八王投毒”谣言的门客，正被二公主苏瑶带着宫卫拿下——她竟在宫人口中安插了眼线，将苏琰的阴谋录了下来，此刻正让史官抄录，准备公之于众。
雨越下越大，苏珩的亲兵渐渐不支，有士兵认出粮车上的紫苏旗，想起家中妻儿靠着苏岸的粮车度过荒年，竟纷纷扔下刀跪地哭喊：“我们不打了！八王爷是好人！”
苏珩见大势已去，挥刀便要自刎，却被苏岸派来的农官拦住——那农官曾是苏珩府里的佃户，捧着一碗温热的紫苏粥哭道：“大公子，您忘了去年蝗灾，是八王爷让我们种紫苏才活下来的？这天下，真的不需要打打杀杀啊！”
苏琰被押到行宫前时，还在嘶吼：“我是皇子！你们不能动我！”直到苏瑶将录下的证词扔在他面前，他才瘫软在地——那些曾依附他的文官，此刻正纷纷上奏，痛斥他“祸国殃民”。
行宫的雨停时，菜畦里的紫苏苗已被踩得七零八落。苏岸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还带着根须的幼苗，长公主苏华在他身后轻叹：“大哥被禁足在府，二哥关进了天牢，四哥说要去江南修水利，二妹也请旨去掌管皇家农园……这储位，终究是你的了。”
苏岸没说话，只是将那株紫苏苗重新栽进土里，用手掌轻轻压实根部。远处，易胭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有个小卒捧着颗被血染红的紫苏籽跑来：“王爷，这是从死人堆里找到的，还能发芽吗？”
苏岸接过那颗籽，放在掌心搓去血污，紫黑色的壳上竟还留着一丝纹路，像极了他幼时在御花园种下的那颗。他忽然站起身，望向天边渐亮的晨光：“能的。只要根还在，总有一天会发芽。”
后来，皇帝驾崩，苏岸登基那日，没有穿龙袍，而是带着群臣去了京郊的试验田。他亲手种下一颗紫苏籽，对身边的易胭、长公主和满朝文武说：“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龙椅，是亿万人的田垄。往后，我们不争储位，只争亩产；不抢兵权，只抢农时。”
春风再次吹过试验田时，那株被血染红的紫苏籽，真的长出了嫩芽。
而漠北的草原、岭南的梯田、云州的烽燧边，无数株紫苏正在生长，像无数双眼睛，望着这片终于停止自相残杀的土地，望着重归安稳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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