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昼推开家门时,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他松了松领带,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玄关的托盘里,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别墅里显得尤为刺耳。
“少爷回来了。”管家老陈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神却有些闪烁。
程昼挑了挑眉,目光扫过玄关处那双陌生的高跟鞋——细跟、尖头,鞋面上还缀着几颗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某种危险的信号。
“又带人回来了?”程昼冷笑。三年前,程母久病憔悴,程秉坤连卧室都不愿进,后来干脆把原配锁在偏房。他至今记得母亲割腕那天,父亲正在主卧和女秘书厮混,连救护车都是保姆叫的。
老陈低下头,不敢接话。程昼也懒得追问,反正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个家就成了程秉坤的后宫,隔三差五就有新的女人住进来。她们有的能坚持一个月,有的连一周都待不住,但无一例外,基本都是冲着程家的钱来的。
程昼径直往楼上走,却在楼梯拐角处闻到了一阵陌生的香水味——不是那种浓烈刺鼻的廉价香水,而是若有若无的栀子香,混合着一丝檀木的气息,像是从皮肤深处透出来的。
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背影,纤细的腰肢,如瀑的黑发垂到腰间,一条开叉的黛青色旗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正在摆弄花瓶里的白玫瑰,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程昼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次的老头子眼光倒是不错,至少找了个会打扮的。
他转身上楼,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床上,然后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点燃一支烟。窗外夕阳西沉,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程昼盯着天花板,想起母亲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
“少爷,晚饭准备好了。”佣人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餐厅里,程秉坤已经坐在主位上,旁边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程昼故意迟到了十分钟,慢悠悠地晃进餐厅,拉开椅子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昼,来,认识一下。”程秉坤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是惊棠,是我在你鸿叔的场子那儿遇见的。舞跳得特别好!”
程昼这才正眼看向对面的女人。她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杏眼含着笑意,红唇微扬。她冲程昼点点头,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你好,小昼。”
“她跟着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又和我心意,我就把她给娶回来了。”程秉坤得意地宣布,仿佛在炫耀一件新买的艺术品,“已经领证了。这以后啊,都是一家人!小昼,这以后就是你的母亲...”
“我妈早死了!”程昼猛地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她算什么东西?”
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佣人们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程秉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混账!你跟谁说话呢!”
谢惊棠却轻轻按住程秉坤的手腕,柔声道:"唉!别生气嘛,孩子还小,得给他点时间适应。"她转向程昼,笑容不减,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程昼读不懂的情绪,“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急。”
程昼眯起眼睛,这个女人不简单。一般的女人被他这样当面羞辱,要么委屈得掉眼泪,要么就恼羞成怒。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反过来安抚老头子。
“还是惊棠最懂我心...”程秉坤的脸色缓和下来,油腻的手搭上谢惊棠的纤腰,凑过去想亲她的脸。
谢惊棠巧妙地侧身避开,娇嗔道:“哎呀!孩子还在呢!别闹...”她瞥了眼桌上的汤碗,突然眼睛一亮,“亲爱的,这鸭子汤炖得挺好,你能再去帮我盛一碗吗?”
她笑得勾人又妩媚,红唇微启的样子连程昼都不得不承认确实动人。程秉坤立刻像被下了蛊一样站起来:“行啊!我去给你盛...”
等程秉坤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谢惊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拿起餐巾,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刚才被程秉坤碰过的手腕,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与方才温柔可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程昼目睹了这一切转变,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如此,这个女人在演戏。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谢惊棠,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右手食指内侧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谢惊棠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程昼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多大?”程昼突然问道。
谢惊棠愣了一下,随即微笑:“二十六”
“就比我大四岁的小妈?”程昼嗤笑一声,“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挑食了。”
谢惊棠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抿了一口红酒。程昼注意到她喝酒的姿态很特别,小指微微翘起,杯沿刚好抵在下唇中央,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一样。
“你跳舞的?”程昼继续试探。“跳的什么?”
“嗯,古典。”谢惊棠轻声回答,
程秉坤端着汤碗回来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接下来的晚餐,谢惊棠又恢复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时不时给程秉坤夹菜,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程昼冷眼旁观,发现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恰到好处地迎合着程秉坤的喜好。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程昼心想。但为什么?为了钱?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