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上,佃际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演讲。 台下,我对着他露出前世临死前最后的表情。 他演讲稿突然卡壳,话筒里传来刺耳的嗡鸣。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紧张。 只有我知道,这个完美优等生和我一样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了。 他给我递来纸条:“别轻举妄动,这次换我当猎手。” 我笑着把纸条折成纸飞机,瞄准他装满秘密的储物柜。 当纸飞机精准滑入柜缝时,全校广播突然响起他的名字。 “高三(1)班佃际同学,请立刻到教务处。” 我转身走向图书馆,却在楼梯间被他拽进空教室。 他把我按在墙上,气息喷在我耳畔: “猎人总以为自己在靠近猎物。” “可你忘了,这次重生前,我已经杀了你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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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空气闷热,混杂着新油漆、廉价塑胶座椅和几百号青春期少年少女呼出的气息。高悬的顶灯投下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眼皮发胀。我坐在靠过道的硬质椅子上,背脊绷得笔直,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陷进肉里。
台上,佃际站在那里。
他穿着崭新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头发被精心打理过,一丝不苟地覆在额前,眉眼清俊,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得体的笑意。阳光透过礼堂高窗的玻璃,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他正对着麦克风讲话,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整个空间,温和、清晰、富有感染力,是标准的优等生腔调,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作为新生代表,我深感荣幸,也深知责任重大。站在新的起点上,我们应……”
就是这张脸。
我死死地盯着台上那沐浴在虚假圣光里的身影。前世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从未远去,冰冷的铁锈味,无边的黑暗,身体被碾碎般的绝望……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深处涌上浓重的血腥气。
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眼前发黑。台上佃际那温润如玉的嗓音,此刻听来就像是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
我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礼堂里浑浊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尘埃和汗水的味道。然后,我的嘴角开始一点点地向上牵扯。不是笑,更像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嘴角被硬生生吊起,肌肉僵硬地扭曲。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锁住台上佃际的眼睛,那瞳孔深处翻涌的,是前世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刻在眼底最深、最冷、最怨毒的诅咒——那抹混杂着无尽恨意、嘲讽和了然的复杂神情。
佃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中断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扩音器里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空白,紧接着,刺耳尖锐的“嗡——!!!”啸叫声毫无预兆地炸开,像一把生锈的钢锯疯狂地切割着所有人的耳膜。
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了怎么了?” “卡壳了?” “啧,话筒坏了吧?吓我一跳……” “不是吧,优等生也会紧张到说不出话?”
细碎的议论声嗡嗡地响起。主席台上,坐在后面的校领导和老师们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交头接耳。几个前排的学生会干部更是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连接线。
只有我,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他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佃际握着话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脸上的温和面具像是被重锤击中,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缝隙。那双总是显得从容不迫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一闪而过——是惊愕?是难以置信?还是……一丝深埋的恐惧?他的目光如同闪电般,精准地穿透了台下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灯光,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那道目光锐利得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直刺我的眼底。
我嘴角那个扭曲的弧度纹丝不动,甚至更深了一些,无声地用口型对着台上那个僵立的身影,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偿命。”
台上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一个老师迅速上前调试话筒,那刺耳的噪音终于消失。佃际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瞬间的失态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他重新挺直了背脊,那温和从容的微笑又回到了脸上,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刚才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我们继续……”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流畅依旧,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从未发生。
只有他再次投来的、那短暂掠过我的目光深处,沉淀着某种非人的、冰冷的死寂。
开学典礼冗长得令人昏昏欲睡。当“解散”的口令终于响起,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喧闹着涌向各个出口。我刻意放慢了脚步,像一颗沉默的石头,逆着人潮,任由自己被裹挟着,慢慢挪向教学楼深处。
高二(1)班的教室门敞开着,崭新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木头和油漆气味。我的目光如同探针,迅速扫过靠窗那一排储物柜。其中一个柜门紧闭,上面贴着一个简单的名牌标签:佃际。
很好。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搏动着,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节奏。我走到教室最后排,靠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在我摊开的空白笔记本上投下一小片光斑。我低下头,从笔袋里抽出一支最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
该写点什么呢?
一句直白的宣战?一个血淋淋的警告?还是……一个只有我们才懂的、来自地狱的暗号?
笔尖落下,在纸上划过沙沙的轻响。我写得极快,字迹却异常清晰。
“佃际:
地狱的风景,可还熟悉?
别轻举妄动。这一次,换我当猎手了。
——你前世的‘意外’”
写完,我小心地将纸条撕下,边缘整齐。没有多余的动作,指尖灵巧地翻折、压实,一张尖锐的纸飞机在几秒钟内成型。机翼窄而锋利,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我捏着它,站起身,教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人,低声交谈着。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靠窗那排储物柜。佃际的柜子在最上方一排,靠近角落。我停在几步开外,目光平静地丈量着距离和角度。柜门下方,靠近锁孔的位置,有一条窄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就是那里。
手腕抬起,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指尖轻轻一送,力道精准得妙到毫巅。
纸飞机无声地滑出,带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上扬弧度,像一只归巢的鸟,轻盈、迅捷、毫无偏差地钻入了那条窄缝之中。
它消失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就在纸飞机消失的下一秒,教室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那个平时只用来播放眼保健操音乐的旧喇叭,突然毫无预兆地发出了电流通过的“滋啦”声。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电子女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教室,甚至穿透了墙壁,回荡在走廊上:
“高三(1)班,佃际同学,请立刻到教务处报到。高三(1)班,佃际同学,请立刻到教务处报到。”
广播重复了两遍,然后戛然而止。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低声的交谈都停止了,一道道目光,带着好奇、探究、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茫然,齐刷刷地投向刚刚踏进教室后门的佃际。
他站在门口,身形似乎顿了一下。那张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有那双眼睛,在广播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越过半个教室的空间,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他储物柜前的我。
那眼神极其复杂,像最深的寒潭,表面上波澜不惊,底下却翻滚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没有愤怒,没有惊惶,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猎物般的专注,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走近他的柜子,只是对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微微颔首,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教室,朝着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然后才重新开始流动,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向教室后门。脚步不疾不徐,踏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目标明确——图书馆。
图书馆在教学楼最西侧,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采光不佳的走廊。下午的阳光被高大的建筑阻挡,这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弥漫着一种旧书籍和灰尘混合的、略带霉味的安静气息。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沿着楼梯向下,准备去一楼的社科阅览室。就在我走到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这里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三角空间,光线更加暗淡。
一只手臂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个敞着门的空教室里伸了出来!
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极大,指骨坚硬,瞬间传来的剧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惊呼,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我整个人狠狠拖拽进去!
“砰!”
教室门在我身后被猛地关上,隔绝了走廊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世界瞬间被压缩进这个狭小、空荡、弥漫着粉笔灰味道的囚笼。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坚硬的棱角硌得肩胛骨生疼。眼前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将我死死地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是佃际。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一丝不乱的碎发垂落下来,在他眼前投下小片阴影,却遮不住那双眼睛。此刻,那双总是带着温和假象的眼睛里,所有的伪装都彻底剥落,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幽深。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度危险的光芒,像是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
他的气息很稳,甚至没有一丝奔跑后的急促,冰冷的呼吸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直直地喷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微微放大的倒影,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种冷冽药剂的独特气息——那是前世他无数次靠近我时,我最后闻到的气味。
“猎人总以为自己在靠近猎物。”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钻进我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