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懿

日子像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影，在课桌上慢慢挪动。司马懿和马超的同桌关系，比想象中更“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是。

司马懿永远是早到的那个，摊开的笔记本上已经列好当日的学习计划，字迹清瘦如竹。马超则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角还挂着晨跑的薄汗，坐下时带起一阵风，偶尔会吹乱司马懿书页的边角。

“喂，”某天数学课，马超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司马懿，“最后一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司马懿笔尖一顿，侧头看他。少年皱着眉，草稿纸上画得乱七八糟，铅笔头都快戳破纸了。阳光斜斜打在他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竟少了平时的桀骜，多了点认真的憨气。

司马懿没说话，拿过他的草稿本，笔尖在几何图形上轻轻一点：“从这里作垂线。”

简单三个字，像钥匙插进锁孔。马超“哦”了一声，眼睛亮起来，低头飞快演算，嘴里还嘟囔着“原来如此”。司马懿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题，却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刚才马超凑过来时，他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变故发生在一次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几个外班男生找碴，说马超抢了他们的篮球场。马超本就不是能忍的性子，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对方推了他一把，他立刻攥紧了拳头。

“马超！”

司马懿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在操场边的树荫下，背着双手，语气平平，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僵住。

马超回头看他，眉头拧得更紧：“不关你的事。”

“快下课了，”司马懿抬了抬手腕，“数学老师说要抽查课堂笔记。”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精准戳中马超的软肋——他的笔记向来是“抽象派艺术”，被老师抽查准没好果子。那几个男生见他迟疑，骂骂咧咧地走了。

马超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谢了。但你怎么知道我怕这个？”

“猜的。”司马懿转身往教学楼走，“笔记借你抄，放学前还我。”

马超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他几步追上去，勾住司马懿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晚上请你吃冰棍。”

司马懿没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挺拔，一个清瘦，在跑道上慢慢重叠。

抄笔记成了两人之间新的默契。马超的字迹龙飞凤舞，却总在司马懿的笔记本上留出整齐的空白，等着他用红笔订正。司马懿从一开始的逐字批改，到后来只在错处画个小小的叉，偶尔还会在旁边画个潦草的笑脸——当然，画完就后悔，第二天总会用修正液涂掉，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白痕。

深秋的运动会，马超报了1500米。发令枪响时，他像离弦的箭冲出去，却在最后一圈被人故意绊了一下，重重摔在跑道上。

司马懿几乎是立刻从观众席站起来，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矿泉水。他挤过人群跑到跑道边，就见马超咬着牙想爬起来，膝盖渗出血迹，染红了白色的运动袜。

“别跑了。”司马懿的声音有点发紧。

马超抬头看他，脸上沾着灰，眼神却很倔：“不行，我是最后一个……”

话没说完，就被司马懿按住了肩膀。少年的手很稳，带着点凉意，却奇异地让人平静。“没人规定最后一个必须跑到终点。”司马懿蹲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先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撕开包装纸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马超的膝盖，对方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周围的喧闹好像都远了，马超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司马懿低头时，额前碎发垂落的弧度。

那天最后，马超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过了终点线。司马懿扶着他，慢慢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揉在一起，像一幅没干的水彩画。

“喂，司马懿，”马超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点关心我？”

司马懿脚步一顿，没回头，声音却比平时软了点：“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同桌因为养伤缺课，影响我抄笔记。”

马超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哦？那我可得快点好起来。”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过。司马懿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像这个秋天的温度一样，慢慢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