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良

日子像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夏末的热意搅成一圈圈涟漪。刘邦和张良的同桌日常，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张良永远是早到的那个，摊开的笔记本上已经抄好了早读重点，字迹清隽如竹。刘邦则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手里攥着个没吃完的肉包，坐下时带起的风会吹乱张良书页的边角。

“张学霸，借支笔。”刘邦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他的笔昨天被他转着玩时甩飞了，滚到了讲台底下。

张良从笔袋里拿出支全新的黑色水笔递过去，笔杆上还贴着淡淡的标签。刘邦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什么烫了下，两人都顿了顿。刘邦嘿嘿笑了两声，低头飞快地在练习册上划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有点急。

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函数图像。刘邦听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盹的猫。张良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快栽到桌子上，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胳膊肘，正好垫在他脑袋底下。

刘邦迷迷糊糊靠上去，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张良胳膊有点痒。他没动，只是继续低头做笔记，耳根却悄悄红了。直到老师点刘邦回答问题，他才猛地惊醒，茫然地抬头，嘴里“啊”了一声。

“刘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函数的定义域。”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

刘邦抓着头发，眼神求助似的飘向张良。张良在草稿纸上飞快写了串数字，用书本挡着递过去。刘邦一看，立刻挺直腰板：“x不等于2！”

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刘邦坐下后，凑到张良耳边用气声说：“谢啦，同桌。晚上请你吃冰棍。”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张良的笔差点打滑。

冰棍最终没吃成，因为放学时突然下起了雨。刘邦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挠了挠头：“忘带伞了。”

张良从书包里拿出把黑色的折叠伞，是那种最普通的款式，伞骨有点旧了。“我送你到车站。”他说。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里，伞面不大，难免会碰到彼此。刘邦的胳膊时不时撞到张良的肩膀，他每次都嘿嘿笑两声，往旁边挪挪，没过几秒又蹭回来。雨水打湿了刘邦的半边肩膀，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顾着跟张良说初中时的糗事。

“我跟你说，上次我跟樊哙去偷摘李大爷家的桃子，被追了三条街……”他说得眉飞色舞，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T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张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走到公交站时，他的肩膀也湿了一片，镜片上蒙着层水汽。刘邦看着他用纸巾擦眼镜，突然说：“你的伞借我用用？明天还你。”

张良愣了愣，把伞递给他。刘邦接过伞，突然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往张良头上一罩：“披着，别感冒了。”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点雨水的清冽。

公交车来了，刘邦冲他挥挥手，撑着那把黑伞跳上车，车窗外，他还在咧着嘴笑。张良站在站台下，披着那件带着温度的外套，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第二天，刘邦把伞还回来，伞面擦得干干净净，还在伞柄上系了个红色的小绳结。“谢啦，同桌。”他把一个热乎乎的肉包放在张良桌上，“赔罪的。”

张良看着那个绳结，又看了看刘邦眼里的笑意，拿起肉包咬了一口，温热的肉汁在舌尖散开。他想，有这么个同桌，好像也不错。

教室里的吊扇还在转，把秋天的风也卷了进来。张良低头看着书本，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