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

操场边的银杏叶簌簌落下，像一场金色的雨。

江晚把胳膊搭在围栏上，指尖轻敲铁栏杆，发出“叮叮”的脆响。阳光穿过他微卷的额发，在眼睑处投下一道细碎的阴影。他远远望着报告厅前的袁利，那人弯腰捡书，碎发垂落，露出一段白得泛冷的后颈，像一截被雪洗过的竹。“肘肘。”

江晚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沈丘，声音里带着一点笑，像含着薄荷糖的凉。

“你看，咱们特招的小白花又装上女主角了。”沈丘正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烟蒂差点掉地上。

“哟，总裁也不错。”江晚眯起眼，模仿着刚才沈砚的语气，压低嗓子，一字一顿，“女人，你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尾音像钩子，拖着一点气音。

沈丘笑得肩膀直抖，烟终于掉下去，滚到脚边。

“操，江晚你学得太像了，那姓沈的知道你这么会演吗？”江晚没接话。

他侧过脸，阳光从睫毛缝隙漏进来，照得瞳孔颜色极浅，像兑了水的琥珀。

那里面映着远处的袁利——少年正把最后一本校刊捡起来，指尖蹭到油墨，留下一道蜿蜒的黑。“沈丘。”江晚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问自己，“你会不会哪天也喜欢上这种小白花？”沈丘愣了一下，弯腰把烟捡起来，在指间碾了碾。

“喜欢个屁。”他嗤笑，“老子最烦这种——”江晚打断他。

“但袁利不是以前的袁利了。”风掠过，银杏叶擦过肩头。

江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栏杆上划出一道白痕。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重生了。上一世，他和袁利是最好的朋友。

好到冬天挤在一张床上分同一袋烤红薯，好到袁利替他挡下小混混的钢管，额头缝了三针。

好到江晚以为，他们可以一起烂在泥里，再一起爬出来晒太阳。直到那天——图书馆的顶楼，风大得能掀翻人。

袁利站在栏杆边，校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残破的旗。

他回头，眼里不是江晚熟悉的温吞，而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平静。【系统提示：目标“江晚”好感度已达90%，可启动最终任务“背叛”。】江晚记得自己当时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原来……你对我好，是为了这个？”袁利没说话。

他走近，伸手抱住江晚——很紧，紧到江晚能闻到他衣领上残留的洗衣粉味，茉莉香的，廉价却温柔。

然后，轻轻一推。失重感。

呼啸的风。

水泥地面在视网膜里急速放大。最后是剧痛，和袁利站在楼顶俯视他的眼神。

像看一个任务进度条终于走完的NPC。……现在，江晚看着远处那个低头捡书的少年。

同样的脸，同样的茉莉香洗衣粉味，同样的、在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痣。

但江晚知道，壳子里已经换人了。真正的袁利，那个会为他挡钢管、会分他烤红薯的袁利，死在了上一世。

而现在这个，是穿越者。

一个带着系统、带着任务、带着“必须背叛他”剧本的陌生人。江晚忽然笑了。

他转身，把胳膊搭上沈丘的肩膀，声音轻快得像刚才什么都没想。

“走吧，去小卖部。我请。”沈丘狐疑地看他：“你刚不还——”“突然想喝可乐。”江晚说，“冰的。”他最后看了一眼袁利。

阳光在少年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给刀刃包了糖纸。江晚舔了舔犬齿。

甜的，他想。

但糖纸底下，谁知道是不是见血封喉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