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的背脊贴着冰冷的水泥墙，汗水和雨水混合成一股咸涩的液体滑进衣领。她将顾南枫轻轻放平在地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呼吸像是漏气的风箱。她的手指在背包里摸索着红色笔记本，那本该死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
地下室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满地破碎的玻璃药瓶，反射出诡异的光斑。通风管道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她咬紧牙关，用手术刀割断了挡在冷藏柜前的铁链，取出最后一支退烧针剂。
“撑住……”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对自己说的。酒精棉球擦过顾南枫的额头，她突然注意到他脖子后面有一道凸起的痕迹——那是条形码，像是某种实验标识。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将针剂推进他的静脉，然后靠在墙边喘息。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四周，墙上挂着的档案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但依稀还能辨认出“B-07意识程序修订记录”几个字。她的视线落在那行日期上——2023.8.17。
她的手抖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晃动起来，照到了角落里一本半掩在灰尘里的笔记本。红色封面，泛着微弱荧光，和她怀里的那本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捡起它，翻开第一页。文字开始浮现，像是活过来一样，扭曲着排列成清晰的句子：
“守护者协议第7条：当宿主产生自主意识，可适度引导其仇恨值。”
她的手指僵住了。
接下来的几页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析，每一条都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事实——她的重生、她的系统、她对江浩然的恨意，甚至她与顾南枫的相遇，都不是偶然。她的记忆被修改过，她的情感被设计过，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所操控。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她转头看向地上的顾南枫，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呼吸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安稳。
“所以……你救我，是因为任务？”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你每一次出现，都是计划好的？”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南枫的那个夜晚，他在废弃实验楼里用藤蔓缠住她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她一直以为那是怜悯，是保护，是某种隐秘的情愫。但现在看来，那只是冷静的执行任务。
她走到顾南枫身边，蹲下身，伸手触碰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陈旧的烧伤疤痕，像是火焰舔舐过的痕迹。她忽然记起资料里提到过一次实验室爆炸事故，时间正好吻合。
她盯着他的脸，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你早就知道我会怀疑你，对吧？”她低声说，像是在问空气，又像是在问他，“所以你留下了这些证据，让我自己发现真相？还是说……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她没有得到回答。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某种装置正在启动。她站起身，将红色笔记本塞进贴身口袋，然后检查了背包里的物资。EMP装置还在，火焰发射器也完好无损。她最后看了顾南枫一眼，调整了一下他歪斜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是告别。
她走向门口，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门外的黑暗像是一层厚重的幕布，遮住了所有未知的危险。她将火焰发射器握紧，另一只手摸到了藏在腰间的EMP。
就在这时，通风口飘落一片羽毛，白色，光滑，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质感。她伸手接住它，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下一秒，墙上的档案纸张开始自动重组，像是被无形的手摆弄着。一张张照片拼接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她与十位大佬的合影。最下方，一行字缓缓浮现：“霍临川实时定位：坐标X-47°，Y-112°。”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门外传来脚步声，三次停顿，节奏精准，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金属扣撞击地面的声音让她瞬间警觉。
她退到门后，躲在阴影里，将火焰发射器换到胸前，准备随时应对来者。她用口红在墙面上留下一个简短的符号——是林若雪专属的警示标记。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一只手推开了门。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穿着黑色战术服，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图案是蛇衔尾戒。
杨婉兮屏住呼吸，手指缓缓扣下扳机。
门外的人影没有说话。
杨婉兮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认得那枚徽章——蛇衔尾戒，象征无限循环。这是“新纪元计划”的专属标识，只有核心执行官才有资格佩戴。
那人影终于迈步走了进来。
是个女人，身材瘦削，步伐轻盈。她摘下战术头盔，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地上的顾南枫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你终于找到他了。”女人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但你还没准备好。”
杨婉兮没动，火焰发射器依旧稳稳地握在胸前，手指随时可以扣下扳机。
女人没有靠近，而是从战术服内侧摸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小小的芯片。她将它放在地上，推了过来。
“这是你该知道的部分真相。”她说，“顾南枫不是你的守护者，他是你的‘修正器’。每次你偏离既定轨迹，他就会介入，把你拉回来。”
杨婉兮盯着那枚芯片，喉咙干涩。
“我不需要你们的真相。”她低声说，“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真心救过我？”
女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有。但那也是程序的一部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婉兮忽然笑了，笑得很冷。
“所以，我的恨、我的挣扎、我的重生……都是剧本？”她一字一句地问，“连我爱上谁，都安排好了？”
女人没有否认。
“这不是爱。”她平静地说，“这是程序设定的依恋反应。”
杨婉兮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她没有哭，只是缓缓举起火焰发射器。
“那你告诉我，”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现在毁掉这个系统，会发生什么？”
女人的眼神终于变了。
“你会失去一切。”她说，“包括你的记忆、你的身份，甚至你存在的痕迹。”
“那就来吧。”杨婉兮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收紧。
就在这时，顾南枫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呼吸依旧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清晰。他望着杨婉兮，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别……信她。”
杨婉兮的手指僵住了。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南枫，你违反了协议。”她咬牙道，“你不能干预她的选择。”
顾南枫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脖子后的条形码。
“扫它。”他沙哑地说，“扫了就知道……我是谁。”
女人猛地扑过去，试图阻止，却被杨婉兮一脚踢开。
杨婉兮掏出随身扫描仪，对准条形码。
一串数据在屏幕上飞快滚动，最终定格成一句话：
“意识体编号：B-07-EX | 宿主：杨婉兮 | 任务权限：无限级覆盖”
杨婉兮看着屏幕，久久未语。
她终于明白，顾南枫不是来控制她的。
他是来……释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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