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的蓝光在潮湿空气中跳动，数据流像蛇一样扭动着爬满屏幕。杨婉兮的手指几乎握不住这个巴掌大的设备，指尖被冷汗浸得发滑。
"意识体编号：B-07-EX | 宿主：杨婉兮 | 任务权限：无限级覆盖"
这行字像是烙铁，狠狠烫进她视网膜。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耳膜上。
"你不是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顾南枫艰难地撑起身子，他的手指深深插进水泥地缝里。暗红色的液体正从他脖颈后的条形码位置渗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诡异的纹路。
"至少不是完整的人。"他说。说话时他的瞳孔闪过一道银光，像是某种电子仪器启动的信号。
神秘女人突然暴喝："启动隔离程序！"
天花板轰然塌陷，混凝土碎块裹着钢筋砸下来。杨婉兮本能地翻滚躲避，火焰发射器擦过手臂，火辣辣地疼。她看到女人胸前的蛇衔尾戒正在发光，金属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
"跑！"顾南枫嘶吼。
藤蔓从他脚下疯长而出，嫩绿的枝叶瞬间爬满整个地下室。叶片边缘渗出荧光汁液，滴在地面腾起刺鼻的白烟。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女人的腰，把她甩向墙壁。女人撞上去时发出闷响，战术服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械接驳痕迹。
杨婉兮倒退着往门口挪，她的后背撞到铁门发出巨响。就在这时，一段陌生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
无菌舱里漂浮着婴儿，无数管线插进幼小的身体。戴着防毒面具的研究员站在玻璃外，记录板上写着"基因序列第1024次失败"。手术台上的少年不断抽搐，胸口缝合线崩开又自动愈合。机械女声重复："B-07号意识体稳定性不足80%，执行强制重置程序。"
她抱着头蹲下身，指甲抠进头皮。那些画面太过真实，比她自己的记忆还要清晰。
"三年前那场实验事故..."顾南枫的声音从混沌中传来，"我是唯一存活的失败品。"
杨婉兮抬头，看见他撕开衣领。脖子下方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暴露出来，像是某种丑陋的鳞片。他的锁骨处有个金属接口，连接着淡蓝色的生物导管。
"你们..."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疼。
"你以为为什么能活下来？"女人冷笑着，她挣脱了藤蔓的束缚，战术靴踩断一截断墙。"你的身体里有A-01的基因活性，而他是唯一能稳定你基因的人。"
顾南枫猛地抓住杨婉兮的手腕："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他们不能直接摧毁这个意识体。"
女人举起一支注射器逼近："别逼我们对你进行记忆清洗，顾先生。"
杨婉兮突然甩开顾南枫的手，火焰发射器在掌心转了个圈。枪口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都给我闭嘴！"她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女人趁机扑向终端机。几乎同时，顾南枫整个人撞过去，藤蔓疯狂生长缠住对方。杨婉兮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女人的战术服渗出血迹。
"快走！"顾南枫的声音带着痛苦。杨婉兮看见他的手臂出现裂痕，暗红色液体顺着裂缝往下淌。他的右眼开始泛白，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她转身冲出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气浪掀飞了她头上的安全帽。她没有回头，只是把火焰发射器挎好，继续往前跑。
直到拐进地下排水管道，她才停下来喘气。怀里的芯片还贴着胸口，温温热热的。她摸索着打开它，全息投影在黑暗中亮起。
全球地图浮现眼前，红色光点遍布各大城市。冰冷的机械声响起："意识控制装置已部署完毕，人类文明即将进入新纪元。"
画面切换至末世爆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某国秘密基地内，穿着白大褂的人们举杯庆祝。杨婉兮看到自己的实时影像，旁边标注着"A-01活性维持率93.7%"。
她忽然想起重生后的每一个细节。系统觉醒时的温暖光芒，物资刷新时的提示音，还有那些恰到好处出现的大佬们。甚至连她对江浩然的恨意，都是程序设定好的依恋反应。
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紧紧攥住红色笔记本，纸张在她手里发出细碎的响声。
背后传来爆炸声。顾南枫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片，他的肩膀被划开道口子，露出下面闪着微光的机械骨骼。
"快走..."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眼神偶尔闪过空白。
杨婉兮背着他往管道深处跑。污水漫过脚踝，腥臭味扑面而来。她听见身后混凝土坍塌的轰鸣，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倒下的叹息。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她视网膜上：顾南枫的指尖开始透明化，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他的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污水漫过膝盖时，杨婉兮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她把顾南枫往背上托了托，他的手臂软绵绵地搭在她肩上，像是浸水的棉绳。
"前面..."顾南枫的声音像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通风口...右转..."
杨婉兮的手电筒光束在管道壁上游移。污水里漂浮着不明物体，有东西擦过她小腿，滑腻得像鳝鱼。她加快脚步，溅起的水花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他们还在追。"顾南枫忽然说。他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带着某种电子设备运作时的嗡鸣。
杨婉兮屏住呼吸。远处确实传来脚步声，靴底踩碎玻璃的脆响，还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她摸到管壁上的检修门，推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暗室里堆满生锈的零件箱。杨婉兮把顾南枫扶到墙边，他的手指划过墙面，在铁锈上留下几道发光的痕迹。那些痕迹像电路板的纹路，隐隐组成某种图案。
"这是..."杨婉兮凑近看。
顾南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冰凉，指腹下有细微的震动。"别碰。"他说这话时，瞳孔闪过一道蓝光，"会触发定位信号。"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杨婉兮掏出火焰发射器，保险栓弹开的咔嗒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身后顾南枫不规律的心跳——有时快得像鼓点，有时又停顿许久。
"你的..."她想开口问那串发光的痕迹是什么，却发现顾南枫的肩膀正在渗血。暗红色液体顺着管道壁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我没事。"他松开手，五指在墙面留下带荧光的掌印，"他们给我装了追踪器，但还没激活。"
杨婉兮盯着他锁骨处的生物导管。淡蓝色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像冬夜里结冰的溪流。她想起地下室里他撕开衣领时露出的缝合痕迹，那些丑陋的凸起像是被粗暴缝合的伤疤。
外面传来说话声："分成两队，A组继续往前，B组检查侧室。"
杨婉兮拽着顾南枫躲到零件箱后面。他的身体很轻，像是抽空了所有水分的稻草人。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寒冷——他的皮肤滚烫，像是烧红的铁块。
"你发烧了？"她压低声音问。
顾南枫没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墙面上那串发光的痕迹上，瞳孔不断收缩扩张。突然，那些荧光纹路开始蔓延，像活物般顺着墙壁爬行。
"他们在修改我的代码。"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颤音，"给我三分钟...只要三分钟..."
杨婉兮握紧火焰发射器。门外的光线晃动起来，有人用手电筒在照探查。她数着心跳，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些光束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好了。"顾南枫忽然站直身子。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有星光在其中流转，"现在他们找不到我们了。"
杨婉兮看着他锁骨处的生物导管。蓝色液体的流动速度加快了，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的讯号。她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被他拉住手腕往管道深处走去。
"接下来要穿过污水处理池。"他说，"那里有他们监控的盲区。"
污水漫过腰际时，杨婉兮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回头看，只见无数荧光水母从排水口涌进来，在漆黑的水面下织成一张发光的网。那些水母游经之处，污水开始沸腾冒泡。
"这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水母群聚成漩涡，露出下面漆黑的通道入口。
顾南枫率先游过去。他的动作很怪异，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杨婉兮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后颈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她扫描仪显示的条形码图案。
通道尽头是扇生锈的铁门。顾南枫伸手触碰门把，荧光纹路立刻沿着金属表面蔓延。门锁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伴随着某种机械启动的嗡鸣。
"你到底是什么？"杨婉兮终于忍不住问。
门开了，冷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顾南枫站在门口，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的瞳孔闪过最后一道银光，然后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等安全了再告诉你。"他说完就往前走，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
杨婉兮跟着出去，身后通道的荧光纹路突然全部熄灭。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像是整座城市都在苏醒。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全息投影在脑海中自动浮现——那些红色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是预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巨变。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