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的手还握着那支针管，红色液体在灯光下晃动。她的脚还在跑，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前面是禁区。"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
杨婉兮没有停下脚步："我早就没回头路了。"
前方的通道越来越窄，墙壁上的管道发出嗡嗡震动声。天花板不断滴落不明液体，打在铁板上发出滴答声。
"顾南枫就在第七区。"陆沉说，"但他已经被系统深度绑定。"
"什么意思？"杨婉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现在的意识，可能已经不是完整的。"陆沉的表情很平静，"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还想说什么，但陆沉已经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杨婉兮深吸一口气，握紧针管，一步步往下走。空气变得潮湿冰冷，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楼梯尽头是一扇普通的金属门，没有任何标识。她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里，无数透明舱体排列整齐，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人体。而在最中央的舱体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南枫！"
那人缓缓转身。他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终于来了。"
声音很熟悉，却少了温度。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杨婉兮冲过去。那人伸手拦住她，动作干脆利落。
"我没有被关。"顾南枫看着她，"我是自愿的。"
"你说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答案。"顾南枫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针管上，"你手里的东西，救不了任何人。"
杨婉兮后退一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融合了系统的深层代码。"顾南枫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在，我和它是一体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你也是敌人？"
"我不属于任何一方。"顾南枫说，"我只是看清了真相。"
"你和苏辞，还有季渊，都是它安排好的变量。"
他的声音渐渐冷硬："你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推动循环。"
杨婉兮的眼眶发热。
"那你呢？你也是它的一部分？"
"我是它的终点。"顾南枫伸出手，触碰屏障，"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成为它的一部分。"
"闭嘴！"
她吼出声。针管在手中微微颤抖。
"你根本不是顾南枫。"
"那你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我？"顾南枫轻笑，"温柔的？心疼你的？还是那个会在雨中抱着你说'不怕'的我？"
杨婉兮的呼吸一滞。
"你记得……"
"我记得太多不该记得的东西。"顾南枫的声音忽然低沉，"所以我才会选择融合。"
他向前一步，贴着屏障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放我走。"
杨婉兮的眼泪夺眶而出。
"放你走？你让我怎么放你走？"
她举起针管，狠狠砸向屏障。
"如果你是系统的一部分，那我就亲手毁了它！"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
整个房间突然亮起红光，警报声刺耳响起。顾南枫的表情终于变了。
"你疯了。"
"我不是疯，我只是不想再被骗了。"杨婉兮抹掉眼泪，"如果你真是顾南枫，就帮我打破这层屏障。"
"你知道后果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挣扎。
"我知道。"
她盯着他，"就像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对错的问题。"
顾南枫沉默了几秒，终于伸出手。两人的手掌隔着屏障贴在一起。
【身份识别中……】
【匹配度：97.3%】
【权限解锁中……】
屏障缓缓消失。杨婉兮没有犹豫，扑进他怀里。
"带我离开这里。"
顾南枫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确定要跟我走？"
"我确定。"她紧紧抱住他，"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顾南枫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跟我来。"
他牵起她的手，往房间深处走去。而身后，警报声越来越急促。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朵樱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主控核心。"顾南枫松开她的手，走向樱花，"只要摧毁它，就能切断系统的连接。"
杨婉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等等！"
她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顾南枫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问。
顾南枫没有回答。
"那天你在实验室里研究植物，我偷偷溜进去偷看。你不理我，我就一直站在你背后。直到你转身，差点撞到我。"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说'别碰那些花，它们有毒'。然后你给了我一颗种子，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顾南枫的眼神动了动。
"后来我把它种在窗台上，每天都浇水。它长出了嫩芽，可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它碰倒了。你从隔壁赶来，帮我重新种好。"
杨婉兮的手指收紧。
"那时候你说，有些东西看似脆弱，其实比任何人都坚强。"
顾南枫的手微微颤抖。
"所以告诉我，如果是系统让你变成这样，那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些细节？"
她抬头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你会记得？"
顾南枫的手慢慢抬起，像是想抚摸她的脸，却又停在半空。
"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回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
"顾南枫！"
杨婉兮扶住他，感受到他的体温在急剧下降。
"快走……"顾南枫咬牙，"系统在清除我的记忆……"
"不！"她紧紧抱住他，"我不会让你离开。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
顾南枫虚弱地笑了笑："还记得那颗种子吗？它现在已经长成了一棵树。"
"我把它带来了。"杨婉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株小树苗，"我们一起种下的。"
顾南枫的手指轻轻抚过树苗，眼神变得柔和。
"它长得真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顾南枫！坚持住！"
杨婉兮慌乱地翻找医药包，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树苗上。
奇迹发生了。树苗迅速生长，藤蔓缠绕在顾南枫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这是……"顾南枫睁开眼睛，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你给我的那颗种子，一直在陪着我。"杨婉兮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
顾南枫慢慢坐起来，看着缠绕在身上的藤蔓。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我们的联系从来都没有断过。"
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们得走了。"顾南枫站起身，拉住她的手。
"去哪儿？"
"去找其他人。"他的目光坚定，"这一次，我们要一起对抗系统。"
杨婉兮点点头，跟着他往出口走去。身后，樱花缓缓凋谢，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中。
走廊尽头，陆沉正在等他们。
"你们总算来了。"他看着顾南枫，"我还以为你要永远当系统的傀儡。"
"多亏了某个人。"顾南枫看向杨婉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陆沉挑眉："看来你们之间的羁绊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彼此彼此。"顾南枫淡淡地说，"别忘了，你也不是完全清白的。"
空气突然凝固。三个人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不多了。"陆沉率先开口，"我们得找到其他人。"
"季渊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顾南枫说，"苏辞……"
提到这个名字，杨婉兮的心又痛了一下。
"他会回来的。"顾南枫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他。"
陆沉冷笑："希望如此。"
三人继续往前走。通道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一盏微弱的灯。杨婉兮走在中间，一边是顾南枫，一边是陆沉。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未来有多艰难，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通道尽头的光斑在晃动。
杨婉兮的手心全是汗。她能感觉到顾南枫的掌心也在发潮，但他握得更紧了。陆沉走在最前面，脚步声比之前急促许多。
"他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陆沉低声说。
"谁？"杨婉兮问。
"你以为系统会让我们这么轻易逃出去？"顾南枫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经历过什么。他的肩膀轻微颤抖，但还在往前走。
走廊开始震动。天花板的灯管一根接一根炸裂，玻璃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杨婉兮下意识低头，却被顾南枫拉住胳膊往前拽。
"不能停。"他说，"一旦停下，就再也走不了了。"
前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打开闸门。陆沉的脚步突然加快，几乎是冲向那片黑暗。
"快跑！"
杨婉兮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她回头看见一扇厚重的铁门被掀翻，几个黑影从里面跃出。它们的动作太快，几乎看不清轮廓。
"别回头！"顾南枫拽着她往前冲。
她的腿已经发软，但还是拼命迈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塑料混着铁锈味。她能听见那些东西在追赶，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道黑影擦着她耳边掠过，撞在墙上炸成一团火球。杨婉兮尖叫一声，被顾南枫一把抱住滚到墙边。
"它们是自毁型追踪者。"陆沉蹲在他们旁边，喘着粗气，"一旦锁定目标就不会停止，直到……"
"直到什么？"杨婉兮问。
"直到目标死亡，或者它们自己报废。"
顾南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装置，看起来像是遥控器。他按下按钮，身后的走廊突然亮起一道蓝光。
"我设置了电磁屏障。"他说，"能挡住它们几分钟。"
"只是几分钟？"杨婉兮的声音发颤。
"够我们穿过出口了。"顾南枫拉起她，"来，我们得快点。"
他们继续往前跑。走廊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陆沉先进去，接着是杨婉兮，顾南枫走在最后。
通道里很冷。墙壁上结着冰霜，呼吸间能看到白气。杨婉兮的手指冻得发麻，但她不敢松开顾南枫的手。
"还有多久？"她问。
"快了。"顾南枫的声音有些闷，"再坚持一下。"
前方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杨婉兮的心猛地揪紧。
"有人来了。"
顾南枫迅速把她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陆沉也停下了脚步，手摸向腰间。
"别紧张。"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杨婉兮瞪大眼睛。
"季渊？"
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果然是季渊，还有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他们举着手电，光线照在三人脸上。
"你们总算来了。"季渊看着顾南枫，眼神复杂，"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差一点。"顾南枫说。
"现在不是了。"季渊走近一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是谁？"杨婉兮问。
季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枫身上："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做出选择。"
顾南枫沉默了几秒。
"如果我说不呢？"
季渊的表情变了："你知道后果。"
"我知道。"顾南枫的声音很平静，"但我也知道，有些事必须由我自己决定。"
季渊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这是你说的。"顾南枫微微一笑，"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安排好的人生。"
季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是以前。"
"那你现在是什么？"顾南枫盯着他，"系统的帮凶？"
"我不是。"季渊的声音低沉，"我只是……想活下去。"
"所以你就背叛我们？"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季渊说，"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杨婉兮看着他们两个，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你们早就见过面，对吗？"
季渊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
"在你去找顾南枫之前。"季渊看着她，"我知道你会去，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准备什么？"
"如果你失败了，我就得想办法救你。"
杨婉兮冷笑："所以你就和系统合作？"
"不是合作。"季渊摇头，"是谈判。"
"谈什么？"
"关于我们的未来。"
杨婉兮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所以你觉得，牺牲顾南枫就能换来我们的安全？"
"我不知道。"季渊的声音很轻，"但我必须试试。"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你让我恶心。"
杨婉兮的话让季渊的脸色变了。但他没有反驳。
"如果你真想救我，就不该这么做。"
"我知道。"季渊低声说，"但我没别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顾南枫开口，"只是有些人，宁愿选择背叛。"
季渊的眼神动了动。
"顾南枫……"
"别说了。"顾南枫打断他，"我不想听。"
季渊沉默了几秒，终于后退一步。
"你们走吧。"
"你不拦我们？"
"我已经输了。"季渊苦笑，"在你还能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赢不了。"
杨婉兮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对不起。"
季渊摇头："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
顾南枫拉着她往前走。季渊和他的团队站在原地，没有人阻拦。
通道尽头是一道门。推开门，外面是一片漆黑。远处有微弱的灯光闪烁，像是信号塔。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杨婉兮问。
"去找苏辞。"顾南枫说。
"他还活着？"
"我不知道。"顾南枫的声音很轻，"但我想再见他一面。"
杨婉兮点点头。
三个人走进夜色。身后，季渊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远处的天空，隐约传来轰鸣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