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言的童年是被玻璃罩住的。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她跟着亲戚生活，客厅里的笑声永远隔着层膜，自己像个外人一般，她渐渐学会把所有情绪叠成方块，塞进衣柜最深处的旧纸箱，衣柜里像被藤蔓般紧紧缠着，缠住了她的童年，她把乖巧和懂事显露出来，把委屈和自卑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可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14岁那年，纸箱突然发了霉，那些方块长出灰绿色的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玻璃罩把它罩的更紧了——医生在诊断书上写下“抑郁症”三个字时，她盯着那行字，一瞬间好似天塌地裂，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股铁锈味。
母亲的电话从南方打来，电流声滋滋啦啦的：“再忍忍，等妈赚够钱就接你过来。”温叙言捏着听筒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听着那头传来流水线的轰鸣，突然说不出话。
高中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她在阳台数了17只飞过的鸽子。亲戚在客厅看电视，广告声里夹着他们的闲聊：“这孩子总算有点用了。”她把通知书折成小方块，塞进那个发霉的纸箱，指尖触到纸页上“录取”两个字，像摸到块冰。
开学第一天，她在座位上坐了整节课，同桌转过来问“借块橡皮”，她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班里的人得知他中考成绩是班里第一，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温叙言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晚自习是每个人上台自我介绍，温叙言发呆间隙，很快就轮到她了，他快步走到讲台上，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根灰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三个大字“温叙言”，她声音毫不逊色的说:“大家好，我叫温叙言，很喜欢画画和唱歌，希望在以后的三年里和同学们好好相处”，说完她快步走下讲台，她的声音里带些紧张。班级微信群里，有人发作业答案，有人聊新出的手游，一个叫沈砚舟的头像格外活跃，总发些龇牙咧嘴的鬼脸，绿色的舌头吐得老长。温叙言盯着那个鬼脸看了三分钟，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的年画娃娃，嘴角没忍住，轻轻翘了下。
加好友是在第二周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她躲在树荫下看别人打球，阳光照着她，又斜照在她震动的手机上，是沈砚舟的好友申请，他的名字显得格外耀眼，备注上写着“你好，我是坐在教室第二排靠窗的沈砚舟，刚看见你也玩那款手游”。她点通过时，指尖在屏幕上洇出个湿痕，很快就消失不见
回到教室后，温叙言总是朝着教室第二排靠右边窗的那个位置看，同桌苏念总是调侃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生了？”
沈砚舟总爱穿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袖口磨出细毛边，却总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他不算顶高，大概有175，肩膀却挺括，像初春刚抽条的白杨，带着点青涩的韧劲。额前碎发常垂下来，遮着那双不算太亮的眼睛，睫毛不算长，却总在低头时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最显眼的是他满脸都是凸起痘痘。
皮肤是男生里常见的自然色，却因常在外头跑，鼻梁和耳尖总泛着点健康的红。下颌线不算锋利，带着少年人未褪的圆润，笑起来时嘴角会陷出两个浅窝，右边那个比左边深些，露出的牙齿白得晃眼，偶尔会下意识咬下唇，留下浅浅的牙印。1
他的手不算大，指节却分明，掌心总带着薄茧，是打球磨的，也是帮家里搬东西蹭的，握笔时食指会微微弯曲，写出来的字却意外地工整。站在人群里不算起眼，可当他抬眼望过来时，眼里的光会突然亮起来，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间，藏着少年人独有的认真和温柔。
第一次组队打游戏，温叙言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技能键按成回城键，打野怪时把自己绕进草丛，队友的语音突然炸起来：“不会玩别坑人啊！”她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脸颊烫的能煎鸡蛋，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对不起，我第一次玩……”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操控的角色被野怪打死，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沈砚舟的消息弹了出来：“没事，我刚玩的时候把boss引到队友坟头上蹦迪，比你菜多了”
温叙言愣了愣，突然笑出了声，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他看着屏幕前顶着“沈砚舟”ID的角色，突然觉得这个总发鬼脸，满脸痘痘的男生似乎和别人不一样
从那以后，他们常在周末组队。他带她打最简单的副本，耐心得像在教幼儿园小孩。她问“为什么总发鬼脸”，他回“因为想让你笑啊”，后面跟了个吐舌头的表情。温叙言盯着那个表情，突然觉得衣柜里的藤蔓好像松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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