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的名字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簌簌落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白。沈砚舟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锁屏弹出的消息让他呼吸顿了半秒——【温叙言：明天出院，该回家啦】。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回复，输入框里只有一个字：【好】。

紧接着点开对话框，连续发了三个视频过去。镜头有些晃，大概是举着手机在阳台拍的，远处夜空中炸开的烟花在雪幕里格外清晰，红的、金的、粉的，像揉碎的星子。最后一条消息附带着文字：【请你看烟花】。

很快收到回复，温叙言发来一个亮晶晶的表情，后面跟着三个字：【好漂亮】。

沈砚舟对着屏幕弯了弯唇角，还没来得及打字，对方的消息就一条接一条涌进来。“医院的饭太难吃了，每天都是水煮菜，我现在看见绿色就发怵”“隔壁床的阿姨总爱半夜听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快把我逼疯了”“护士姐姐打针超疼，我昨天偷偷哭了一下下”……

他一条一条慢慢看，偶尔回一句“回来带你去吃火锅”“那阿姨可能是睡不着”“下次让她轻点儿”，语气温和得像窗外落雪，没带半分不耐烦。

聊到兴头上，温叙言忽然发来一句：“等回家了想出去逛逛，就是……没人陪我。”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沈砚舟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敲出：“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

“真的？”后面跟着个雀跃的小兔子表情。

“嗯。”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功课上，温叙言问：“你们最近功课难不难啊？我落下好多了。”

沈砚舟直接发了个文件过去。温叙言点开，是他们班的期末成绩表，表格排版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从头找到尾，都没看见自己的名字——那个因为休学被暂时移除名单的名字。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中间位置，沈砚舟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十五名。

【不错啊，厉害厉害】她发过去，还加了两个鼓掌的表情。

【没有，考得很差，都没过本科线】

温叙言愣了下，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回：【没关系的，一次考试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们又东拉西扯聊了很久，从雪什么时候停，说到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的关东煮最好吃，直到温叙言说护士来查房了才结束对话。

出院后的第三天，天气出奇得好。积雪在阳光下化成水珠，顺着屋檐滴答作响，空气里有融雪的清冽气息。沈砚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树枝抽出一点嫩红的芽，忽然想起温叙言说要出去玩，于是跟温叙言发消息“16号公交车站见面”　

温叙言在公交站等了12分钟。沈砚舟从对面跑过来，黑色羽绒服上沾着雪，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把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塞给她，声音带着些紧张，眼睛不敢却直视她：“网上说这个打印机打单词清楚。”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串糖葫芦，山楂上的糖衣闪着光，“不知道你爱吃酸的还是甜的，各买了一串。”

温叙言捏着糖葫芦的竹签，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给她做的冰糖雪梨。闺蜜苏婉仪从后面窜出来，撞了撞她的胳膊：“姐妹，他看你的眼神，能拉丝。”温叙言慌忙转头，看见沈砚舟正低头系鞋带，阳光落在他发旋上，像撒了把金粉，那一刻他是那么的耀眼

“我们是好兄弟嘛。”他系完鞋带抬头，冲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温叙言把那句“其实我爱吃甜的”咽了回去，突然觉得手里的糖葫芦有点酸。

他返校后，温叙言开始在日历上圈周末。红色的圆圈像糖葫芦，一个接一个串起来。每周五晚上，她都会提前把物理题整理好，等他那句“我回来了”弹出来，像等圣诞老人的礼物。有次他说“今天物理老师夸我解题思路好”，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小时，突然在笔记本上写下“沈砚舟”三个字，笔尖把纸戳出个小洞。

游戏里的队友总爱开他们玩笑。“这对小情侣配合挺默契啊”，“哥哥保护妹妹呢”。温叙言每次都急忙打字解释：“不是情侣，是朋友。”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蹦得她肋骨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