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袋寄放处】——
月色清泠,透过雕花窗棂,在姜时絮的卧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并未就寝,而是安静地立在窗边那盆精心侍养的山栀前。
素白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银剪,正细致地修剪着枝叶。乌亮如瀑的长发垂落胸前,随着微凉的夜风轻轻拂动,几缕发丝调皮地掠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眼睫低垂,专注的眼神落在青翠的叶脉上,月光温柔地包裹着她单薄的身影。
平日里温婉含笑的面容,此刻在寂静中竟透出一种近乎琉璃般的疏离与孤寂,仿佛与这喧嚣尘世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脆弱得令人不敢高声语,唯恐惊散了这抹月色下的幽魂。
桐儿端着水盆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由得怔在原地。
她家娘子自然是美的,是那种揉碎了月华与晨露的清冷之美,无论看多少次,初见时的惊艳感总会悄然浮现。
只是今晚……这份美里掺杂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时絮怎么了?看傻了?
姜时絮并未回头,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打破了沉寂。
桐儿猛地回神,小脸微红,连忙放下水盆,拿起搭在臂弯的素白锦缎披风,快步上前,小心地披在姜时絮肩头。
桐儿是娘子……太好看了,月色下的娘子,像画上的仙子一样,桐儿一时看呆了。
姜时絮油嘴滑舌。
姜时絮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语气带着嗔怪,眼底却无多少责备之意。
她放下银剪,指尖轻轻拂过一朵含苞的白色花蕾。
姜时絮让你留意的人,动静如何了?
桐儿立刻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桐儿大少爷那边……和采荷,已经开始行动了。一切都按娘子的预料。
姜时絮修剪花枝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她缓缓抬眼,目光穿过窗棂,投向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显得幽深静谧的紫竹林方向。
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冰冷的算计,有洞悉世事的了然,最终沉淀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惋惜。
姜时絮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飘散在夜风里。
姜时絮这本就是他们欠下的孽债,如今,不过是到了该还的时候。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披风的边缘。
姜时絮只是可惜了……世间情字,常与‘孽’字纠缠不清,终究是……错付了。
桐儿心口一窒。她自然明白娘子指的是什么。
采荷的遭遇,那些无声无息消失在紫竹林里的冤魂……每每想起,都让她既揪心又愤怒!那些如花般的姑娘,本该有各自的人生,却都毁在一个畜生手里!
她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汹涌的、无处宣泄的愤懑!
她能做的,不过是悄悄去后山坡点几支香,祈愿那些可怜的魂灵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莫遇上这等披着人皮的恶鬼。
姜时絮感受到桐儿身上散发出的悲愤与无力,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背。
姜时絮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桐儿。我们能做的,唯有尊重。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清冷。
桐儿可是娘子……
桐儿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哽咽。
桐儿采荷她……她本不该……
姜时絮好了,桐儿。
姜时絮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她。
姜时絮眼下,我们该想的是更紧要的事。
她眸色转深,望向京城的方向。
姜时絮如何……干净利落地脱离秦家这艘船,顺利抵达京城。那才是我们的“归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
桐儿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应道:
桐儿桐儿……知道了。
她明白轻重,只是心口的郁结一时难平。
姜时絮见她如此,便转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温和。
姜时絮九妹妹可回府了?汀兰苑那边可有动静?
桐儿连忙打起精神。
桐儿九娘子回来有一阵子了,奴婢方才路过,瞧见汀兰苑只有她住的那间屋子还亮着灯呢。
姜时絮点点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姜时絮桐儿,去拿盏灯,再把小厨房备的那盒新做的莲蓉酥取来。
桐儿应声,很快提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绢纱灯笼,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回来了。
主仆二人踏着月色,沿着青石小径走向汀兰苑。
夜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越发衬托出府邸深夜的静谧。汀兰苑门口,果然只有秦莞的屋子透出暖黄的烛光。
姜时絮示意桐儿稍稍熄灭灯笼的光晕,两人脚步放得更轻,如同融入月影的猫儿。
刚走近院墙,姜时絮的目光倏然一凝——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到院墙边的太湖石上,趴着一个探头探脑的黑影!那身形,分明是大少爷秦琛!
姜时絮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与极淡的嘲讽。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在秦琛几乎要将半个身子都探进墙内的瞬间,用不高不低、却足以吓人一跳的声音轻轻开口。
姜时絮表哥这是在练什么绝世轻功?趴在九妹妹的墙头……看星星么?
秦琛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太湖石上重重摔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和压抑的痛呼。
姜时絮哎呀!
姜时絮状似惊慌地快步上前,伸手作势要扶,语气满是歉意。
姜时絮表哥!你没事吧?摔着哪儿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我这就去请府里的医士来?
她脸上的担忧情真意切,仿佛真的被这“意外”吓到了。
秦琛捂着磕得生疼的胳膊肘和腰,疼得龇牙咧嘴,抬头看到是姜时絮,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恼火,没好气地压低声音:“不用!我……我没事!”
他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动作笨拙。
姜时絮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站在一旁,月光下她一脸的无辜和关切。
姜时絮表哥没事便好。只是……表哥深夜在此,趴在九妹妹院墙上,这……
她微微歪头,眼神清澈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想不明白。
秦琛被她看得更加窘迫,眼神飘忽,胡乱指着院子方向:“咳!我刚……刚瞧见一只野猫‘嗖’地一下蹦进了九妹的院子!黑灯瞎火的,我怕它惊扰了九妹,又不想小题大做敲门打扰,就……就站这儿看看它窜哪儿去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直又无辜,就差在脸上写上“我说的都是真的”几个大字。
姜时絮听着这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强忍着,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并且深表理解的神情。
姜时絮原来如此!表哥真是有心了。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极其微妙的、带着点促狭的弧度。
姜时絮我正要去寻九妹妹说话,不如……我顺便帮表哥看看,那只‘淘气的猫儿’还在不在妹妹屋里乱窜?
她特意在“淘气的猫儿”几个字上加了点重音,眼神里的调侃不言而喻。
姜时絮表哥放心,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
姜时絮表妹我呀,嘴巴最严实了,保证不会将表哥今夜……‘勇救野猫’的糗事说出去的。
秦琛被她这番软中带刺、又递了完美台阶的话堵得面红耳赤,只能顺着台阶狼狈而下,忙不迭地点头:“有劳表妹!多谢表妹!”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声道别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地快步消失在假山阴影里。
看着秦琛仓惶的背影,姜时絮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只剩下冰凉的嘲讽。她整了整披风,示意桐儿重新点亮灯笼,主仆二人这才大大方方地叩响了汀兰苑的门。
秦莞显然还没睡,很快便应了门。看到姜时絮深夜来访,她有些意外。
秦莞表姐?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姜时絮没什么要紧事。
姜时絮笑容温婉,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顺手解开披风递给桐儿,自然地坐到秦莞对面。
姜时絮我见妹妹回来后就一直闷在院子里,晚膳时分也没见你那边传膳。
姜时絮想着你怕是忙忘了,正好小厨房新做了些莲蓉酥,东头那家老字号铺子的方子改良的,味道尚可。
姜时絮想着妹妹或许喜欢甜的,便带些过来给你垫垫。
她语气自然,带着家人般的关切。
秦莞的目光落在食盒上。茯苓上前打开盒盖,一股清甜温润的糕点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只见食盒里,几枚粉白相间、形如含苞莲花的点心静静地躺着,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秦莞是真的愣了一下。她回来后确实一头扎进了书卷里,完全忘了腹中空空。
此刻看着这精细的点心,感受着姜时絮这份细腻的关怀,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夜里的几分寒气和孤寂。
她抬起头,望向姜时絮,眼底那份惯有的疏离如同春冰初融,露出了一个极其真挚、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
秦莞多谢表姐!我……很喜欢。
这声“喜欢”,带着久违的温度。
在姜时絮含笑注视的目光下,秦莞捻起一枚莲蓉酥,小心地咬了一口。
酥皮在齿间簌簌碎裂,内里细腻柔滑的莲蓉馅料瞬间充盈口腔,甜度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寻常甜点的腻味,反而带着莲子特有的清香回甘。
秦莞很好吃。
她真心实意地赞道,又咬了一大口。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似乎唤醒了某些尘封许久的柔软记忆。
多久了?
自从那个暴雨倾盆、血流成河的夜晚之后,她如同绷紧的弦,早已忘记了甜点的滋味,也忘记了生活本应有的烟火温暖。
每一次短暂的松懈,梦里都是亲人们绝望的眼神和弥漫的血腥,逼迫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姜时絮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她接过茯苓适时奉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温和依旧。
姜时絮案子要紧,可身体更是根本。妹妹如此辛苦,若是累垮了自己,还谈何……查明真相?
最后四个字,她吐字清晰,语气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深意——这“真相”,指的显然远不止眼前的无头新娘案。
秦莞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她倏然抬头,撞进姜时絮那双依旧含笑、却仿佛洞悉一切的明眸里。
心湖如同投入巨石的寒潭,波涛汹涌!她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极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秦莞无头新娘一案……进展还算顺利,明日便可剖尸查验,相信真相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她试图将话题牢牢锁定在眼前的案子上。
姜时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温和的审视。
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叩击声。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姜时絮说起来,
姜时絮忽然展颜一笑,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提,她重新端起茶杯,目光悠悠地飘向窗外月色。
姜时絮九妹妹……真的很像一个人。
秦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着点心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秦莞哦?像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姜时絮像沈毅,沈大人。
姜时絮的声音柔和,带着追忆的口吻。
姜时絮我爹生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时常同我说起旅途上的奇闻轶事。
姜时絮记得有一回,他提起京城有位断案如神、尤擅仵作之术的大人,言语间满是敬佩,说这位沈大人如何明察秋毫,破获了多少桩奇案冤案。
姜时絮那时我还小,记得的细节不多,只觉得这位大人厉害得紧。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秦莞脸上,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
姜时絮直到……那日在安阳侯府,亲眼见到妹妹剖腹续命、缝合伤口的利落精准,还有后来验尸时的冷静条理……那份气度,那份对真相的执着,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父亲口中那位惊才绝艳的沈大人。
姜时絮当真是……家学渊源,风骨天成呢。
这番话,姜时絮说得坦荡自然。
真正的姜时絮确实曾无数次向她讲述过童年琐事,而那商人姜父也的确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晓大理寺卿沈毅的厉害并非奇事。
她只是巧妙地,将一些碎片化的真实信息,编织成了一张看似无心、实则试探的网。
秦莞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手中的半块莲蓉酥几乎要捏碎!她感觉自己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伪装都被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轻易穿透!
喉咙发紧,竟一时失语。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撞击着耳膜!
父亲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这位“表姐”口中说了出来!她知道了什么?她究竟是谁?!
屋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烛火噼啪跳跃着,映照着两人之间无声的暗流汹涌。
不等秦莞从那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整理言辞,姜时絮却已施施然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恬静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最寻常不过的闲聊。
姜时絮那便……
她对着秦莞粲然一笑,眼底似有星光流转。
姜时絮祝妹妹早日查明心中所求的真相,定能如沈大人那般,扫尽天下魑魅魍魉,不负心中浩然正气!天色确实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秦莞表姐!
秦莞下意识地出声,声音还有些不稳。
秦莞我让茯苓送送你!
姜时絮不必麻烦茯苓了。
姜时絮回眸一笑,婉拒道:
姜时絮有桐儿在,不过几步路,我们自己回去便好。
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秦莞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姜时絮带着桐儿走出屋子。茯苓还是快步跟了出去,一直将两人送到了汀兰苑的月亮门口。
待茯苓回转屋内,只见秦莞依旧呆坐在桌边,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她死死盯着桌面——那里,方才姜时絮指尖轻叩之处,留下了一片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润印记。
那印记……隐约能看到一个未写完的、三点水的偏旁部首。
茯苓娘子?
茯苓担忧地走近。
茯苓是……点心有什么问题吗?
她顺着秦莞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那点水渍。
秦莞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疲惫。
秦莞茯苓……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怀疑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轮孤冷的明月,眼神迷茫又沉重。
秦莞她今日所言……句句看似寻常,却又……句句如刀。
茯苓心头一紧,努力安慰道:
茯苓娘子多虑了吧?表姑娘的父亲毕竟是走商的,商人消息灵通些也是常理。况且她自己也说了,那时年纪小,所知必然有限……她待娘子一向亲近和善,应无恶意……
秦莞亲近和善?
秦莞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桌面上那点水痕。
秦莞是啊……我能感受到她对我并无恶意,甚至……有种说不清的……共鸣?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秦莞无论如何,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父亲母亲……还有那些枉死的……我定要还他们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声音虽轻,却重如千钧。
姜时絮回到自己房中,褪下披风,随手搭在衣架上。她走到窗边,再次拿起那把银剪,继续修剪那盆枝叶繁茂的山栀。月光如水,流淌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桐儿挂好披风,忍不住问道:
桐儿娘子……方才在九娘子那里,为何忽然提起沈大人?
她总觉得娘子那番话别有深意。
姜时絮指尖抚过一片嫩叶,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淡、仿佛带着月华清冷的弧度。
姜时絮提沈大人么?
她声音轻飘飘的。
姜时絮不过是想……拨开些许迷雾,看看水下究竟藏着什么鱼罢了。
桐儿那……娘子可看清楚了?
桐儿小心翼翼地问。
姜时絮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拿起水壶,细心地为山栀浇了点水。晶莹的水珠滚落在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月光。
姜时絮我的小白,今日喂过了?
她忽然换了话题。
桐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点头道:
桐儿喂过了娘子!小白今日胃口格外好呢!
想起那条通体莹白如玉的小蛇,桐儿虽然已经习惯,但心里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她至今记得初见小白缠在娘子手腕上时的惊吓,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
娘子说小白无毒,性子也温顺,让她学着照料,她才渐渐不那么怕了。
除了小白,娘子似乎还有别的蛇,只是养在更隐秘处,从不轻易示人。
提到小白,姜时絮眉宇间才真正柔和了几分。她与桐儿相识于微末,已有约莫两年光景。
那时,真正的姜时絮——那个被家族遗忘在道观、病骨支离却心思玲珑的少女,已是油尽灯枯。
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冰冷的道观相遇,从谨小慎微的试探,到惺惺相惜的知己,不过短短一年。
真正的姜时絮在弥留之际,那双清澈却已无力的眼睛望着她,带着最后的恳求与托付。
姜时絮问守在床边哭成泪人的桐儿。
姜时絮她走了,你呢?可想好去处?
桐儿茫然四顾,天地之大,竟无她容身之所。泪水模糊中,她抓住眼前的“姜时絮”冰凉的手指。
桐儿娘子……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桐儿就去哪儿……
于是,背负着逝者之名与未竟之托的江予安,成了新的“姜时絮”。
两人费尽心机,筹划着如何离开那囚笼般的道观时,秦家接人的消息竟意外传来。她们顺水推舟,踏入了这看似繁华锦绣、实则暗藏漩涡的秦府。
回到秦府后,秦老夫人急于甩掉这个“病歪歪”的外孙女,迫不及待地安排相亲。
姜时絮便一次次地“病发”,在那些门第相当的公子哥面前,咳得撕心裂肺,甚至“恰到好处”地呕出几口“鲜血”,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瘟神。
几次三番下来,再殷切的人家也打了退堂鼓,秦老夫人也只能无奈歇了心思。
至于道观那些曾欺凌过真正姜时絮的人?
姜时絮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圣人。
她只需稍稍动用一点手段,一点恰到好处的“提醒”和威慑,便足以让他们噤若寒蝉,在余生里为自己曾经的恶行日夜难安。
她自然……不会让他们过得舒坦。
窗外的月色更清冷了。姜时絮放下水壶,指尖拂过山栀洁白的花苞,眼神幽深如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