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励死了

——【脑袋寄放处】——

烛火摇曳，室内甜腻的莲蓉香尚未散尽，空气里还弥漫着尚未平息的灼热气息。燕迟的额头紧抵着姜时絮的，鼻尖相触，呼吸灼热地交融。

他眼底翻涌着未餍足的暗潮，目光牢牢锁住她近在咫尺、微肿水润的唇瓣，那无声的邀请如同最烈的酒，让他心底的渴望咆哮着要冲破最后的藩篱。

他喉结剧烈滚动，顺从着那致命的诱惑，头又低了几分，温热的唇几乎要再次贴上那片柔软——

“法眼观见孝子心，救母欲往地府寻……”

凄厉婉转的戏腔，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雨夜的静谧，也瞬间刺穿了室内粘稠的暧昧！

燕迟的动作猛地僵住！眼底翻涌的情欲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和凛然的警觉。他倏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驾起祥云灵山往，慈航引路指迷津，慈航引路指迷津——” 那唱腔在夜雨中忽远忽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回响。

燕迟阴魂不散！

燕迟的声音低沉含怒，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松开姜时絮，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眼中最后一丝旖旎褪尽，只剩下凝重的审视。

燕迟今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姜时絮也从那片刻的迷离中彻底清醒。她抿了抿微肿的唇，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被打断的微妙遗憾，眼神同样变得清明锐利。她没有说话，只是迅速走到门边拿起备好的灯笼，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燕迟接过她手中的另一盏灯笼，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默契地推开房门，快步融入雨夜的阴影中。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残存的暖意。他们循着那飘忽诡异的唱腔，在偌大的清晖园中疾行搜索。

灯笼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石径和假山怪石间晃动，拉长又缩短两人警惕的身影。在一处嶙峋的假山群旁，他们遇到了同样提着灯笼、神色焦急的晴娘。她正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姜时絮晴娘？

姜时絮出声唤道。

晴娘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们，连忙行礼。

“姜娘子，世子殿下。”

燕迟你可知是何人在唱戏？

燕迟直接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角落。

晴娘茫然摇头：“奴婢不知。这声音……听着瘆人。”

燕迟追问。

燕迟那你深夜在此，又是寻找何人？

“是……是找我家娘子。” 晴娘语气担忧，“夫人担心，这么晚了，又下着雨……”

姜时絮夫人还有女儿？

姜时絮捕捉到她口中的称谓变化。

晴娘点头：“是养女。原是夫人在野外遇到的一个孤女，见她可怜，便认作女儿养在身边了。”

就在这时—— “嘻嘻……” 一阵软糯却又透着冰凉悚然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在众人身后响起！

地上的积水倒映出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飞快地从假山缝隙中掠过，随即又消失在黑暗中！快得如同错觉。

燕迟在那边！

燕迟反应最快，提着灯笼率先追了过去。姜时絮和晴娘紧随其后。

三人绕过几座假山，很快在花园边缘靠近池塘的地方，看到了那个身影。

晴娘大大松了口气，几乎是扑了过去：“娘子！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

女孩被碰到，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晴娘，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晴娘！你找到我啦！” 声音依旧软糯。

她用湿漉漉的小手指着池塘中央翻滚的水花和漂浮的片片白色东西，用一种近乎兴奋的语气说：“晴娘！你看！那个叔叔会跳水！我也想跳水！我也想玩！”

叔叔？跳水？ 姜时絮和燕迟的心同时一沉！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到池塘边，借着灯笼的光芒向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

浑浊的水面上，赫然漂浮着一具穿着锦袍的男性尸体！他面朝上，一动不动。尸体周围的水域，正漂浮着大量被水浸透的、印着字迹的纸张——赫然是数额巨大的银票！

燕迟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那张苍白浮肿、却依旧能辨认的脸——正是漕运使刘仁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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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豫州府衙的验尸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池水的腥气。秦莞面色凝重，戴着特制的薄皮手套，正仔细检查着刘仁励的尸体。姜时絮在一旁协助记录，神情专注。

秦莞死者的口鼻处，还有气道皆有白色的粉末。

秦莞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她用小银勺小心刮取样本。

秦莞气道处还有一些淤泥，两肺膨大，湿润且有色斑，胃中有积液，无残存食物，未发现中毒，还有迷药的气味，确定是溺死无疑。

秦莞又指向尸体手脚。

秦莞死者的手腕还有脖子处的勒痕都是新伤，脚后跟还有小腿处都有轻微的擦伤，应是生前在粗糙的地面挣扎所致。

姜时絮补充道：

姜时絮但我们发现他时，手脚并未被捆绑。

燕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刚赶到，身上带着清晨的寒意。

燕迟我们沿河搜索也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缚住成年人的绳索。

他走到尸体旁。

燕迟除非，他是被人勒晕之后再推入湖中。

秦莞走到尸体右侧，指着一处。

秦莞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你们看，死者身侧有一道椭圆形的疤痕，这是枪伤，应该是被长枪之累的兵器挑在此处。

她又抓起刘仁励的右手。

秦莞右手手掌还有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茧，死者做了十年的文官，可这些厚茧仍在。

燕迟目光一凝。

燕迟说明他从未停止练武，体力也定然还不错，寻常人想要徒手勒晕他，难以办到。

姜时絮拿起一根普通的麻绳，示意性地在燕迟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姜时絮我们赶到时，他刚死不久，凶手若是用了绳索捆绑勒晕，仓促间很可能来不及带走或处理掉绳索。但我们并未在现场发现。

她看向燕迟。

姜时絮关键或许在于绳索的材质。

燕迟立刻会意。他接过姜时絮手中的麻绳，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将绳子的两端分别递给姜时絮和自己握紧。

燕迟用力。

燕迟沉声道。

两人同时发力！粗粝的麻绳瞬间紧绷，深深陷入燕迟腕部的皮肤。他手臂肌肉贲起，青筋凸现。片刻后松开，他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清晰的、边缘红肿的环形勒痕，与刘仁励手腕上的痕迹极其相似。

姜时絮仔细观察着燕迟腕上的痕迹，又对比尸身上的勒痕。

姜时絮死者身上的勒痕，红肿程度相对轻微，边缘相对平滑，几乎没有表皮破损或严重擦伤。这说明凶手使用的绳索质地可能比这普通麻绳更柔软光滑一些。而且……

她指着痕迹的深度。

姜时絮力道控制精准，更像是短暂发力勒晕便立刻松开，并未持续捆绑施压。

燕迟皱眉。

燕迟莫非，行凶人勒晕刘仁励的目的就只是将他淹死？

他转身走到桌边，打开带来的一个防水的油布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叠叠被水泡得变形、墨迹晕染的银票，以及一些已经彻底糊烂的纸浆状物。

燕迟这些都是从发现刘仁励尸体的池塘水面及附近打捞起来的。

燕迟声音冷冽。

燕迟算上这些泡烂的，足足有十万余两！

秦莞在水里泡烂……

秦莞看着那些糊状的纸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秦莞你们可曾听说过水下逃生的戏法？

姜时絮立刻接口。

姜时絮我知道。这是一种老戏法。用特殊的麻纸搓捻成绳索，捆住人的手脚，放入水中。麻纸遇水会迅速软化、溶解，绳索慢慢就化没了，被缚的人自然就能挣脱逃生。

她看向秦莞，解释道。

姜时絮我曾在外时，遇到一位流落江湖的老伶人，她为求生计，表演过这戏法，也告诉了我其中关窍。九妹妹一说‘水下逃生’，我便想起来了。

秦莞看着姜时絮坦然的目光，心中虽有疑窦，但此刻案情更重要，她压下思绪，点头道。

秦莞正是此理！这种麻纸绳，遇水即化，不留痕迹，寻常人根本不知晓！只有精通此道的戏班子或江湖艺人，才懂得制作和使用！

燕迟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他指着地上刘仁励冰冷的尸体和那堆泡烂的银票，声音里带着凛冽的寒意。

燕迟戏班，看来还是得查查双清戏班，就冲这行凶人将这十万两银票丢入水里的狠劲，他定与刘仁励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