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事后。
沈府门楣上象征功勋的朱漆在短短数日内便褪尽了光彩，只余下斑驳的耻辱印记。昔日车水马龙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霾中。
沈正华谋逆伏诛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曾经趋炎附势的亲朋故旧避之唯恐不及，连府中的下人也都人心惶惶。
沈芪站在空旷冷清的前厅，看着仅剩的几个瑟瑟发抖的管事和仆妇，脸上是强撑的疲惫与灰败，声音却异常平静。
沈芪都散了吧。沈家…已不是从前的沈家，也养不起这许多人了。库房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拿去分了，各自寻个生路去吧。
管家和管事们面面相觑，虽有惶恐，却无多少留恋。沈家这棵大树已倒，猢狲自然要散。他们默默地行了礼，便脚步匆匆地退下，生怕沾染上更多晦气。偌大的前厅，转眼只剩下沈芪和春桃。
沈芪春桃…
“大小姐，奴婢不走，您和二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沈芪看着春桃倔强的、还带着泪痕的小脸，麻木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拍了拍春桃的手背。
沈芪娇娇呢？
“今日一早摄政王便接二小姐入宫参加先皇后的祭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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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殿外，白幡如林，哀乐低回。黑压压的人群按品级肃立，一片缟素，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焚烧的气息和一种无形的沉重威压。
沈娇一身素白孝服，未施粉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皇帝一道特殊的旨意召她入宫参加祭典，说是皇恩浩荡，却将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以示沈家如今遭遇。
冗长繁复的丧仪在庄严肃穆中进行着。太子范珩作为储君，站在皇子宗亲队伍的最前列，身着斩衰重孝，神色哀戚。
沈娇偶尔抬眸，目光掠过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只觉得遍体生寒。剧本里男二虽狼子野心，却并没有像逼宫当日如此杀伐果断，能够立马审时度势地杀死盟友。
就在她的目光即将收回之际，她敏锐地注意到，范珩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站着一个同样身着皇子丧服的年轻男子。
那人身形比范珩略显单薄，面容清俊，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眉眼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一种奇异的沉静。
他站在太子身侧，姿态恭顺，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在满场或真或假的哀戚面容中，他那份沉静显得格外突兀。
沈娇的心头莫名一跳。
趁着一次跪拜起身的间隙，周围人声与哀乐声稍歇，沈娇微微侧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气音，向身前的蔡徐坤低低问道。
沈娇站在范珩身旁的那位…是谁？
蔡徐坤并未回头，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目光平视前方。他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沈娇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蔡徐坤六皇子，范琮。
原来，他就是剧本里终会继位的六皇子。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个苍白阴郁的身影，恰好范琮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幽暗的古井，没有丝毫属于丧母之子的悲痛，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漠然。
沈娇心头一凛，立刻垂下眼帘，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视线。
蔡徐坤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她垂眸的瞬间，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警告。
蔡徐坤勿看，勿问，勿念。
沈娇紧紧抿住嘴唇，她明白蔡徐坤的意思。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可她本就是这场戏的幕后操纵。宫变事件已然过去，范珩在此事中全身而退，可皇后逝去，子凭母贵之论现已不能为他所用。若范珩还要稳固住太子之位，约莫还会做出些什么。
范琮，剧本里他虽趁势而上，但心思更是缜密。
哀乐再次凄厉地响起，新一轮的跪拜开始。沈娇随着众人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坚硬的地砖。在满场的悲声与香烛的烟雾缭绕中，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太子的敌意尚未化解，六皇子范琮的阴影又悄然笼罩，和身旁这位心思难料的摄政王。
苍天啊，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到21世纪，去重新改写一个简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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