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进来,见魏婴坐在窗边发呆,眼底还带着未干的红痕,轻轻叹了口气,把碗放在他手边。
“阿婴,我知道你心里苦。”她挨着魏婴坐下,声音温柔得像水,“但孩子是无辜的,你真舍得吗?”
魏婴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指尖轻轻划过布料,声音发哑:“师姐,我怕……我怕这孩子生下来,要跟着我受委屈。”
“不会的。”江厌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薛洋那天是混账,可他心里是有你的,对念安也疼得紧。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嘴笨,性子急,可心里的在意是藏不住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想想念安,他多盼着有个弟弟妹妹。前几天还跟我说,等弟弟妹妹生下来,他要把自己的糖都分出去呢。”
提到魏念安,魏婴的眼眶又热了。那天他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儿子告别,不知道念安会不会想他。
“再说,”江厌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带着笑意,“我这也怀着呢,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多好。你要是不放心,就一直在莲花坞住着,有师姐在,没人能欺负你和孩子。”
魏婴看着师姐温柔的眉眼,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些。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师姐,有念安,还有肚子里这个正在慢慢长大的小生命。
夜里,魏念安被薛洋送来莲花坞。小家伙一进门就扑进魏婴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爹爹,你怎么不回家?念安想你了。”
魏婴抱着儿子,心疼得不行,连忙哄:“爹爹在师姐家住几天,念安想爹爹了,就来看看爹爹好不好?”
“好。”魏念安吸了吸鼻子,忽然摸到魏婴的肚子,眼睛一亮,“爹爹,弟弟妹妹还在吗?”
魏婴的心一软,点了点头:“在呢。”
“那念安要保护爹爹和弟弟妹妹。”小家伙拍着胸脯保证,逗得魏婴笑出了声。
bedtime时,魏念安非要跟金凌一起睡。两个小家伙挤在一张小床上,头挨着头,小声说着话。
“凌哥哥,我爹爹是不是生爹爹的气了?”魏念安的声音糯糯的。
金凌比他大些,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我娘说,大人吵架很正常,睡一觉就好了。”他顿了顿,又道,“等明天我把我的木剑给你玩,你别难过了。”
“嗯!”
魏婴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两个孩子的悄悄话,心里一片柔软。江厌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看,孩子们都盼着呢。”
魏婴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真的该再等等。等薛洋想明白,等自己缓过来,也等这个小生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至少,不能让念安失望。
魏婴带着魏念安在莲花坞住了下来,日子倒比想象中安稳许多。
江厌离特意把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离主院近,又能让他们父子俩清静。院里种着魏婴喜欢的芭蕉,下雨时淅淅沥沥的声响落在叶上,倒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魏念安黏魏婴黏得紧,吃饭要坐在爹爹腿上,睡觉要攥着爹爹的衣角,连魏婴绣小衣裳时,他都要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拿着根线头有模有样地跟着戳。
“爹爹,你在给弟弟绣小老虎吗?”小家伙指着布上刚画好的轮廓,眼睛亮晶晶的。
魏婴笑着点头,把他搂进怀里:“是啊,等弟弟生下来,就给他穿。”
提到“弟弟”,魏念安忽然皱起小眉头:“那爹爹还生大爹爹的气吗?”
魏婴的动作顿了顿,摸了摸儿子的头:“等念安长大了就知道,大人的事有点复杂。”
“可是念安想回家。”小家伙的声音低了下去,“家里有大爹爹做的糖人,还有念安的小木马。”
魏婴心里一酸,没说话,只是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些。
江厌离看在眼里,常常让金凌来陪念安玩,两个孩子疯跑起来,能把整个莲花坞的清净都搅乱。金子轩偶尔会提一句薛洋的近况——说他把那坛摔碎的桂花酿扫起来,找了个小坛子重新装着;说他每日都去魏婴住过的院子坐会儿,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魏婴听着,没接话,只是低头给肚子里的孩子缝鞋底。
这天傍晚,魏念安和金凌在院里玩泥巴,弄得满身都是。魏婴无奈地叹着气,拉着儿子去洗,刚解开衣襟,就见念安后颈有块淡淡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硌过。
“这是怎么弄的?”魏婴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是大爹爹。”念安眨巴着眼睛,“大爹爹抱我的时候,不小心被他衣襟上的玉佩硌到了。”他顿了顿,又道,“大爹爹说,他错了,让爹爹别生气了。”
魏婴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能想象出薛洋抱着念安,笨拙地解释、小心翼翼传递歉意的样子,那点坚硬的心防,忽然就裂开了道缝。
夜里,念安睡着了,魏婴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江厌离的话、念安的期盼、薛洋那笨拙的歉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或许,真的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窗外的月光落在床沿,温柔得像层纱。魏婴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念安后颈那处红痕上拂过,眼底的犹豫,渐渐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至少,先让孩子们能在一个完整的院子里,笑着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