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在师姐家住了半月。
江厌离从不多问,只每日变着法地做些他爱吃的,陪他在院子里散步,说些孩子们的趣事。金子轩偶尔过来,见他脸色沉郁,也只温声劝两句:“薛洋那性子是急了些,心里却是有你的。”
魏婴只是点头,没说话。
夜里躺在客房的床上,后颈的腺体总在不经意间泛着钝痛,像在提醒着那场争吵里薛洋失控的情绪。他摸着小腹里渐渐安稳下来的小生命,心里那点初怀时的欢喜,早就被那天的戾气冲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开始害怕——怕这孩子生下来,会像薛洋那样偏执,会像自己这样,在争吵里受委屈。
薛洋来接他的那天,天正下着小雨。
他站在廊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眼底带着红血丝,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魏婴爱吃的糖糕,却早就被雨水打湿了边角。
“魏婴,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没了往日的霸道,只剩小心翼翼的讨好。
魏婴坐在窗边,没看他,只望着雨里的莲花:“我不回去。”
“我知道错了。”薛洋往前走了两步,脚踝处的银链晃了晃——那是他自己找工匠打的,样式和魏婴以前戴过的一模一样,“那天是我混账,我不该吼你,不该怀疑你,你打我骂我都行,跟我回去好不好?”
魏婴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薛洋,不是打不打的事。”他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这孩子,我不想要了。”
薛洋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魏婴避开他的目光,指尖掐进掌心,“我累了。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他想起那天薛洋眼里的戾气,想起自己撞在桌角的疼,想起夜里独自蜷缩时的冷。他不怕争吵,怕的是那份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是那份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的偏执。
“不行!”薛洋猛地抓住他的肩,力道大得吓人,眼底翻涌着恐慌,“魏婴,你不能不要他!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
“是你的,不是我的。”魏婴打断他,声音里带着自嘲,“从你怀疑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薛洋的手僵在半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魏婴眼底的死寂,那是比愤怒、比哭泣更让他害怕的东西——是心灰意冷。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所有的道歉,所有的保证,在魏婴这句“不想要了”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江厌离听到动静走过来,轻轻拉开薛洋的手:“薛洋,你先回去吧。阿婴现在需要静一静。”
薛洋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魏婴,像在看一件即将失去的珍宝。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魏婴别过脸,不再看他。
直到薛洋的脚步声消失在雨里,他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他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只是……他怕了。怕这孩子生下来,面对的不是安稳的家,而是永无止境的猜忌和争吵。
雨还在下,打湿了院角的莲花,也打湿了魏婴那颗渐渐冷下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