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素素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捻着根草叶逗弄脚边的赤狐小红。抬眼望见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沉默片刻，才哑着嗓子问：“这都一年九个月了，你走了这么久，如今又回来，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么？”
夜华立在门口，目光掠过她和脚边竖着耳朵的小红，语气平淡无波：“只是想小红了，来看看。顺便问问你，愿意把小红给我吗？”
“不可能！”素素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小红是我的，谁也不给！”
夜华没再争辩，转身进了屋。不多时，袅袅炊烟从简陋的灶房升起，竟飘出了些平日里难得的肉香。晚餐时，素素看着满桌从未见过的精致菜肴，气鼓鼓地扒着饭，眼神却时不时往夜华身上瞟，像揣了团火。吃到一半，夜华忽然放下筷子，低声道：“我又要走了。”
素素夹菜的手一顿，没抬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那……能带着我和小红一起吗？”她指尖微微发颤，“我从记事起就待在这儿，想去外面看看，不会妨碍你的。”
夜华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又瞥了眼乖巧蹭着她裤腿的小红，终究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未亮，夜华便取来一身利落的男装，让素素换上。镜中少女眉眼本就清丽，换上男装后更添了几分英气。他又递过一柄折扇，扇骨莹白，扇面流云暗纹——正是那柄玉清昆仑扇。
“这扇子……”素素愣住，“我之前给了一个朋友，怎么会在你手里？”
夜华避开她的目光，没说话。素素见他不愿说，也没再追问，小心翼翼地将扇子贴身收好：“那我就先替你收着，防身用。”
一路跋山涉水，晓行夜宿。山路崎岖时，夜华会不动声色地扶她一把；遇着风雨，他便撑开结界护着她和小红。素素抱着小红走在一旁，看他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里竟觉得这样的日子，苦也甘之如饴。
踏入长海境地那日，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正走着，前方忽然窜出一群青面獠牙的鲛人，手持三叉戟拦住去路。“躲好。”夜华将素素和小红往树后一推，独自迎了上去。银枪出鞘，寒光凛冽，与鲛人的嘶吼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缠斗间，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西海二皇子叠风带着士兵路过，见状立刻拔刀相助。他本是昆仑虚的大师兄，目光扫过战场时，却猛地顿住——
那树后少年郎眉眼分明，竟与当年的小师弟司音一模一样，手里还握着司音的法器玉清昆仑扇；脚边的赤狐，眼神像极了早已牺牲的玄女；而与鲛人打斗的男子，容貌竟和师父墨渊分毫不差！可那“少年郎”分明是女儿身，还是个凡人，这一切都让叠风满心困惑。
夜华趁着间隙，对叠风悄然亮了天族太子的身份。叠风一惊，连忙收兵，引着三人往长海仙境去了。
夜华与叠风去议事，素素抱着小红在仙境里闲逛。珊瑚玉树，碧波荡漾，她看得入了迷，却在一处假山后听见两个女声。
“我才不要嫁给那鲛人族首领！”长海二公主绿袖正对着婢女抱怨，“腥臭难闻，哪里配得上我？”
素素听得入神，不小心碰掉了块碎石。“谁在那儿？”绿袖厉声喝问。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捂住她的嘴，将她连人带狐往后一拉。夜华的声音在耳边低响：“别出声。”他带着她悄无声息地退远，直到看不见假山，才松开手。
“这里真好，”素素望着远处粼粼波光，轻叹道，“就是只有海水的味道。”她低头蹭了蹭小红的耳朵，“我好想闻闻桃花的味道啊。”
小红似懂非懂地“嗷”了一声。夜华眸色微动，忽然抬手结印。光影流转间，脚下的海水与珊瑚渐渐褪去，眼前竟铺展开一片绚烂的桃林——十里桃花灼灼，落英缤纷，正是折颜的桃林。
素素和小红瞬间被这漫天芳华惊住，随即欢呼着冲进花海。玩闹间，两人还偷了折颜酿的桃花醉，素素捧着酒壶一闻，鼻尖忽然一酸，恍惚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这样醉过一场。
而此时的天宫，帝君与连宋正在对弈。连宋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天君定了，下月初三，便让夜华与青丘白浅完婚。”
“倒急。”东华执棋的手一顿。
“怕是那青丘白浅，担心再被退婚吧。”连宋随口玩笑。
这话恰好被跟着折颜来的凤九听见。她当即红了脸，气冲冲地对连宋道：“你胡说！我姑姑才不是那样的人！”
连宋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姑娘怼得一愣，正要反驳，却见凤九杏眼圆睁，半点不让。东华坐在一旁，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觉得这小狐狸倒是有趣得紧。
青丘接到婚讯时，狐帝狐后正急得团团转——白浅自封印东皇钟后便没了踪迹，这婚如何结？狐帝懊恼道：“不如趁此机会退婚算了！”
“万万不可！”刚从天宫回来的折颜连忙摆手，“当年桑籍退婚，已让小五在四海八荒落了话柄，再退一次，往后谁还敢来青丘提亲？”他想了想，“不如就说，白浅封印时受了重伤，需闭关休养几万年。这样既能拖延时日，也能腾出手来找她。”狐真在一旁点头附和，此事便暂且定下。
长海仙境里，绿袖对夜华一见倾心，特意寻到素素打听：“那位公子……可有婚配？”
素素一看她羞涩的模样，便知其意，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绿袖却当了真，暗自欢喜：“他既是修仙之人，定是想成仙的。我若嫁给他，便能助他飞升，他定会答应的。”
这话恰好被素素听见，她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原来他想成仙啊。那有这等好事，他总不会再惦记小红了吧？
与此同时，翼界的离怨正狼狈地逃离领地。他母妃是长海鲛人，便一路奔着长海而来，打算借鲛人的力量，与弟弟离镜抗衡。
长海的议事厅内，叠风正与夜华说着战况：“士兵们与鲛人苦战多日，已折损过半，实在撑不住了。”厅外，众将士听闻天族太子在此，纷纷跪地请愿：“求太子殿下出兵，还长海一片安宁！”
夜华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鲛人族残暴不仁，天族不会坐视不理。本太子在此立誓，定会平息战乱，护长海无虞。”
众人山呼谢恩时，素素抱着小红在偏厅等候，不慎撞到了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她猛地捂住嘴，一阵反胃。
夜华闻讯赶来，见她脸色发白，立刻召来军医。军医诊脉后道：“姑娘只是闻不惯血腥味，无大碍。”
夜华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淡淡道：“知道了。”
素素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撇撇嘴，又开始念叨：“说了小红不给你就是不给你……”
熟悉的争吵声响起，夜华望着她气呼呼的侧脸，心里那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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