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灾难

“旧时光”咖啡馆那扇被司念慌乱甩上的木门，仿佛也重重砸在了吴世勋的心上。桌上倾翻的柠檬水还在滴滴答答，像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心跳。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雨水和某种清冷香气的味道，以及她最后看向他时，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见洪水猛兽般的恐惧和生理性厌恶

吴世勋我吓到她了？

吴世勋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纸巾，指节泛白。服务生过来收拾残局，投来同情的目光，更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精心准备，换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的羞涩或惊讶，而是尖叫和逃跑

他失魂落魄地坐回卡座，昂贵的白衬衫下摆沾着水渍也浑然不觉。手机屏幕亮起，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在群里调侃

「勋少，战况如何？拿下女神没？」

「咖啡馆约会，够纯情啊！」

「直播呢？给我们看看嫂子！」

吴世勋烦躁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拿下？他连靠近都做不到。他回想着司念直播时的样子，歌声空灵，偶尔和女友互动时笑容温软，对弹幕里的“姐姐粉”、“妈妈粉”也总是温柔回应

他以为……他以为她喜欢温柔的、体贴的、能照顾她情绪的人。所以他用“昏昏欲睡”这个号，学着女孩子的口吻，在她每次唱完歌后留言“念宝辛苦了，抱抱”，在她和江春芜甜蜜互动时刷屏“嗑死我了”，在她情绪低落时送出昂贵的礼物，附上“姐姐请你喝奶茶”的留言。他笨拙地模仿着“姐姐”的温柔，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光芒万丈的世界

他从没想过，“姐姐”皮下是个男人这件事，对她而言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是灾难

吴世勋我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吴世勋把脸埋进掌心，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柠檬水的酸涩气息，让他更加沮丧。她最后那个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另一边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司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高跟鞋敲击湿漉漉地面的声音急促又空洞，仿佛在为她混乱的心跳打着节拍。推开公寓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雨水和尘埃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她反手用力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最后跌坐在玄关冰凉的地砖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狼狈不堪

手机在湿漉漉的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哆嗦着摸出来，屏幕被雨水打湿，有些模糊。划开，是江春芜的头像在跳动。一条来自遥远国度的短信，带着时差的延迟

「江春芜：落地了，安顿好。念念，等我回来」

短短一行字，像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点。司念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要把它刻进眼底。等？怎么等？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攥紧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泪水混着脸上的雨水，滚烫又冰冷地滑落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不疾不徐，穿透雨幕的哗啦声和她的低泣，清晰地传了进来，敲打在门板上，也重重地敲在她的心脏上

司念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