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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酸鱼庙前的对峙

酸菜坛子哐鱼记

聚鲜楼的酸汤鱼火得能把灶台烧穿,镇上的“酸鱼热”就像泼了滚油的酸汤,“滋啦”一声炸得满地都是。先是茶馆的说书先生把浪天宝跳锅、酸溜溜泼酸汤的糗事编成了话本,取名《酸鱼缘》,开篇就唱:“傻鱼跳汤锅哟,酸汤浇上头哟,不是冤家不聚头哟,酸鱼一对乐悠悠哟——” 唱得比戏班的调子还洗脑,连三岁小孩都能哼两句。

接着画匠铺的王麻子照着话本画了幅“酸鱼仙图”:左边是条瞪着圆眼往锅里蹦的草鱼,鳞片画得歪歪扭扭,像贴了层亮片;右边是举着酸菜坛的姑娘,坛口溅出的酸汤画成了彩虹色,裙摆上还沾着片鱼鳞片。这画被贴得满镇都是,酒肆的门板上、布庄的幌子上、甚至茅房的墙上都有,看得浪天宝每次路过都想把画撕下来,却总被酸溜溜按住:“撕了干嘛?看你那傻样,多下饭。”

最离谱的是镇东头那座小庙。不知是哪个闲得发慌的富户出钱,竟在老槐树下盖了间巴掌大的庙,庙里不供观音不供财神,正中央摆着个陶土捏的咸鱼干,肚子鼓鼓的,像是刚吃饱,鱼眼用黑豆粘的,歪到了脑门上;旁边搁着个掉了漆的酸菜坛,坛口用红布盖着,看着像刚从聚鲜楼后厨捞出来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飘得比聚鲜楼的烟囱还高,香案上摆着供品,有干鱼片、酸菜叶,甚至还有串鱼形糖葫芦,显然是冲着“酸鱼仙”来的。

“听说了吗?这叫‘酸鱼庙’,供的是酸汤鱼仙和酸菜仙!”卖豆腐的张婶挎着篮子路过,跟买醋的李婆念叨,“我家那口子昨天打鱼空手回,来拜了拜,今天就网着条三斤重的大草鱼,你说神不神?”

“神!太神了!”李婆拍着大腿,“我儿媳妇怀不上娃,前天来这儿磕了三个头,把庙里的酸汤(其实是香客倒的醋)喝了一口,今天就说恶心想吐,保准是有了!”

这话顺着风飘进戏班后台时,浪天宝正蹲在柴火堆上啃干鱼片,是酸溜溜用紫苏叶腌的那种。他一口鱼片卡在喉咙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爪子拍着大腿直蹦:“什么玩意儿?供咸鱼干和破坛子?还酸鱼仙?这是变着法儿骂我吧!我浪天宝是堂堂草鱼精,游得比黑鱼精快,鳞比蟹扒米的壳亮,啥时候成晒干的咸鱼了?!”

酸溜溜刚从镇上的醋坊讨了新酸汤回来,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竹勺“当啷”撞在酸菜坛上:“我看挺贴切,咸鱼干配酸菜坛,跟你这傻样绝配。再说了,人家供的是‘酸鱼仙’,听着比‘浪里个浪酸菜’顺耳多了。”

“顺耳个屁!”浪天宝气得尾巴从裤腿里窜出来,“啪”地甩在柱子上,震得戏服上的亮片掉了一地,“不行,我得去把那破庙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回碧波潭,黑鱼精能笑到明年开春,连带着小虾米都敢拿我开涮!”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酸溜溜一把拉住他的虎皮戏服,衣料“刺啦”响了一声,差点被拽破:“你去干嘛?跟凡人计较?他们爱供就供呗,反正咸鱼干又不是你,破坛子也不是我。”话虽这么说,却把酸菜坛往腰上一系,脚步紧跟着浪天宝,竹勺还往坛里舀了勺酸汤,显然是准备看热闹,顺便随时泼他一脸。

两人刚走到老槐树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酸鱼庙前挤满了香客,有拎着篮子上供的,有举着《酸鱼缘》话本磕头的,还有几个小孩围着庙门唱新编的儿歌:“傻鱼跳锅哟,酸汤浇哟,神仙一对哟,永不分哟——” 唱得五音不全,却比戏班的锣鼓还热闹。

浪天宝听得脸都绿了,拨开人群就往里闯,尾巴在身后甩得像鞭子:“让让让!都让让!什么鱼仙酸菜仙,全是骗人的!看我把这破庙拆了,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碧波潭最靓的鱼!”

香客们被吓得往两边躲,刚想骂人,一瞅见浪天宝的打扮,虎皮裙歪在一边,露出里面印着小鱼的花裤衩,脑袋上还沾着片酸菜叶(酸溜溜早上拍他的),再看他身后的酸溜溜,拎着酸菜坛,菜叶裙上沾着点香灰,活脱脱就是话本里的“鱼仙”和“酸菜仙”走出来了!

“哎哟!是活的酸鱼仙和酸菜仙!”一个穿蓝布衫的书生先反应过来,举着《酸鱼缘》话本就冲上来,“小人是您的书迷,这话本看了八遍,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哦不,盖个章也行!”

“真的是仙长!”卖豆腐的张婶扔下篮子就往浪天宝身边挤,“仙长您摸摸我的豆腐,保准明天更嫩!”

“仙长看看我!”一个穿绿袄的姑娘举着朵野花往酸溜溜手里塞,“求您保佑我跟隔壁的二柱子成一对,我愿意天天给您上酸菜!”

浪天宝本来是来砸庙的,被这么一围,顿时懵了,爪子举在半空,不知道该拆庙门还是挠头。酸溜溜想拽着他跑,可已经晚了,香客们“呼啦”一下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把两人裹得像端午的粽子,连酸菜坛都快被挤扁了。

“仙长!求您保佑我家酸汤鱼煮得鲜嫩!”聚鲜楼的王师傅举着锅铲就往浪天宝手里塞,锅铲上还沾着点鱼鳞片,不知是不是他的。

“仙长!我儿子考秀才总落榜,求您给点仙气!”一个老头往浪天宝怀里塞了支毛笔,笔尖还滴着墨。

“仙长!您的尾巴能让我摸摸吗?”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伸手就往浪天宝的尾巴摸去,那尾巴本来藏在裤腿里,被这么一摸,“嗖”地窜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鳞片闪着青光,吓得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随即又破涕为笑,“是真尾巴!会发光的!”

“哎哟!真有尾巴!是真仙!”香客们更激动了,争先恐后地想摸浪天宝的尾巴,有摸鳞片的,有拽尾尖的,还有人往尾巴上挂红绳,吓得他赶紧把尾巴往身后藏,可已经晚了,尾巴尖被摸得油光锃亮,比聚鲜楼的锅沿还滑,连沾着的草叶都被捋干净了。

酸溜溜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香客们往他的酸菜坛里塞供品,有塞红枣的,有塞铜板的,还有个老太太硬往里塞了块咸鱼干,说是“给仙坛添点荤腥”,转眼就把半坛酸菜埋住了,看着像个杂货铺的坛子,酸汤都快溢出来了。

“我们不是神仙!”浪天宝急得大喊,爪子指着庙里的咸鱼干,“那才是你们供的仙,我是来砸它的!你们看它那傻样,鱼眼都歪了,哪有我精神!”

香客们却以为他在开玩笑,笑得更欢了:“仙长真幽默!肯定是嫌我们供的咸鱼干不够像您,回头我们换个金的,再给您镶两颗珍珠当眼睛!”

“镶你个大头鬼!”酸溜溜气得拎起酸菜坛就要泼酸汤,想把这些人吓跑。可他忘了坛子里刚被塞了把干柴(不知哪个樵夫塞的),酸汤一泼出去,“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酸雾在阳光下一照,竟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像条挂在半空的彩色带子,还带着股酸香味,看得香客们“哇”地一声惊呼起来。

“仙雾!是仙雾!酸菜仙显灵了!”

“快看彩虹!还是酸香味的!我闻着了,跟聚鲜楼的酸汤一个味!”

“赶紧磕头赶紧磕头!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香客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磕得比过年拜祖宗还虔诚,有个老头磕得太用力,脑袋“咚”地撞在石板上,起了个包,还咧着嘴笑:“仙长显灵了!这包是仙印!”

浪天宝和酸溜溜彻底傻眼了,这叫什么事啊?想砸庙没砸成,想吓人没吓着,反倒被当成真神仙拜上了!酸溜溜泼出去的酸汤成了“仙雾”,浪天宝歪歪扭扭的尾巴成了“仙尾”,连庙里那歪眼咸鱼干都跟着沾光,被香客们捧得像个宝贝。

“快跑!”酸溜溜反应快,拽着浪天宝的胳膊就往外冲。浪天宝也回过神来,跟着他挤出人群,两人跌跌撞撞地往镇外跑,身后还传来香客们的呼喊:“仙长别走啊!再显个灵吧!”“仙长什么时候再来啊?我们给您盖金庙!”

一口气跑出二里地,两人瘫在河边的草地上直喘气,浪天宝的尾巴还在发抖,酸溜溜的酸菜坛倒在一边,滚出来几颗红枣和半块咸鱼干。

浪天宝摸着肚子,突然“哎哟”一声,从怀里掏出串东西,是串鱼形糖葫芦,红通通的,鱼眼睛用芝麻点的,上面还沾着片山楂,不知是哪个香客趁乱塞进他怀里的,糖衣都快化了,黏糊糊地粘在衣襟上。

“这什么玩意儿?”浪天宝举着糖葫芦看了半天,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酸得直皱眉,“呸呸呸,比你三百年的老酸汤还酸!凡人怎么爱吃这玩意儿?”

酸溜溜正低头整理他的酸菜坛,把滚出来的红枣捡回去,闻言白了他一眼,伸手从坛子里摸出个东西,是颗圆滚滚的红枣,被酸汤泡得半红半绿,不知是哪个香客塞的,还沾着片酸菜叶。

“你这坛子里还藏着宝贝呢?”浪天宝凑过来看,被酸溜溜一把推开,差点滚进河里。

“要你管!”酸溜溜把红枣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别说,酸汤泡过的红枣,酸甜酸甜的,比你的干鱼片好吃。”

浪天宝举着糖葫芦递过去:“尝尝?酸中带甜,挺特别的。刚才那小姑娘说,吃了能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我觉得是胡说,但你可以试试。”

酸溜溜瞪了他一眼,却张嘴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嘴里炸开,他皱着眉说:“难吃死了,不如我的酸菜。”话没说完,却往浪天宝手里塞了颗泡软的红枣,“给你,解解酸,免得等会儿酸得说不出话,又被凡人当成哑巴仙。”

浪天宝把红枣扔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点酸汤味,突然笑了,尾巴尖悄悄勾住酸溜溜的裙角:“你说,要是老糊涂知道人间有座庙供着我们,会不会跑来当庙祝?拿着他的《姻缘簿》在庙门口给人算姻缘,顺便推销他的同心锁?”

“他敢!”酸溜溜往河里泼了点酸汤,溅起的水花打在浪天宝的尾巴上,凉丝丝的,“他要是敢来,我就把他的《姻缘簿》撕了,扔进酸菜坛泡三百年,让他的‘天定姻缘’全变成‘酸汤姻缘’!”

两人坐在河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糖葫芦和红枣,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浪天宝的鳞片闪着光,虽然被摸得有点脏,却多了点人间的烟火气;酸溜溜的酸菜坛歪在一边,里面飘着酸香,还混着红枣的甜,坛口沾着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了浪天宝的尾巴上,像系了个甜甜的结。

远处的酸鱼庙还在热闹着,香客们大概还在讨论刚才的“仙雾”和彩虹,说书先生已经在庙门口开讲《酸鱼缘》的新章节了,说鱼仙和酸菜仙是天上的草鱼星和酸菜星下凡,专门来人间撒狗粮的。

没人知道,他们崇拜的“酸鱼仙”和“酸菜仙”,正躲在河边吃着供品,吵吵闹闹地计划着下次要不要去庙里“视察”一下,当然,主要是想看看那歪眼咸鱼干到底长什么样,顺便把那串鱼形糖葫芦换成真鱼片,再往酸菜坛里塞点紫苏叶,让香客们知道,真正的酸菜仙喜欢什么味。

“下次去,我要告诉他们,我不是咸鱼干,是浪里个浪的草鱼精,游得比谁都快!”浪天宝嚼着红枣,含糊不清地说,尾巴尖的红绳晃悠着,缠得更紧了。

“下次去,我要把那破坛子换成我的宝贝坛,让他们天天往里塞紫苏叶,少放咸鱼干,腥死了!”酸溜溜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眼睛亮晶晶的,往浪天宝身边凑了凑,竹勺不经意间碰了碰他的爪子。

风吹过河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像在笑这对活宝。看来,这酸鱼庙的故事,才刚开头呢。毕竟,能让凡人把咸鱼干和酸菜坛供成神仙,还编出“酸鱼仙显灵”的缘分,哪是那么容易说得清的?说不定过两天,香客们还会在庙里摆上戏服,编出“鱼仙和酸菜仙共演《白蛇传》”的新话本,到时候浪天宝怕是真要被逼着演许仙,被酸溜溜的“酸汤法海”追得满庙跑了。

而那座酸鱼庙,据说后来真的盖了金顶,庙里的咸鱼干被换成了金的,酸菜坛也描了金边,只是香客们总说,每次祭拜时,都能闻到股淡淡的酸汤味,还能听见庙里传来“傻鱼”“酸坛子”的吵架声,吓得胆小的香客不敢靠近,胆大的却说:“这才是真仙呢,跟凡间的小两口一样,吵吵闹闹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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