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色如浸透的冷咖啡将绒布吞噬街道,路灯在泰晤士支流的雾气中晕成毛绒光球,湿冷雾气弥漫在Autumn Street,布莱克威尔书店的橱窗里展示着泛黄的剧本与簇新的羊皮纸笔记本。这些书店于文具售铺在剑桥街头随处可见。行人谈笑着并肩而行,来往车辆的鸣笛声被淹没在喧闹里。
Costa咖啡店的红招牌在雾气中投下猩红光影,排队买咖啡的学生呵出的白气与咖啡机蒸汽混作一团。他身着一袭深色风衣行在大理石街道,过去很多时间熬夜赶论文时他也会靠罐装咖啡提神,可今夜这东西不必要。拐进隔壁Tesco超市,冷藏架上打折的柠檬饮料泛着冷光——平价饮料往往是他们这些学生对抗倦夜的有利武器。货架旁的主妇抓着皱巴巴的购物清单,褐发男孩踮脚去够货架顶端的燕麦,鞋跟在地面蹭出刺耳的声响。
提着塑料袋离开时碰巧看到一家常顾花店。上次光顾是在校内好友恳求他带一束康乃馨和一束满天星的时候,他还戏谑地说他这么浪漫吗连对人家小姑娘喜欢说出来都要那么隐忍。好友白了他一眼,却并不多言。他从他的表情也能读出一种近乎是共情的目光,他气笑了拿着花就砸了过去。朋友连连跑着笑着称错两人才又打着哈哈把事平了过去。
玻璃的折光效果属实是让他低估了。他的轮廓很清晰地映在玻璃上,比在毕业之际瘦削,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黑色乱翘的毛被秋风驯服成温顺的弧度,眼底有两片青影。他应该在这座偏远的城市混的挺不错的,除去鏖战论文疲惫。两片青黑大抵是在警示他尽早调整作息。可他总是无法睡的安稳,来一剂微量生死水那早上就会迟到,那味道也苦涩的让人难以下咽。麻瓜的安眠药他可不敢恭维。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他没必要为了一段时间的小挫败依赖上这瓶瓶罐罐的小玩意把命丢了。
他就是要死,也不想隔日就上“xx日报”,称“剑桥大学一研究生在读因压力繁重想不开吞药自尽,这究竟是......”,或者“声名远扬”到魔法界给他那些颇有建树的家人“收拾烂摊子”,那样更让他心生烦躁。
吸引他注意的是橱柜上展示一丛蓝的发紫的花,挤在满天星中间,生机盎然而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看着比街道灰仆仆的枯枝要养眼的多。于是他绕道至翠绿涂漆的门前。
花店名称“荆棘与露”,老板娘是一位年值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面容慈祥,看到他进来也能准确的道出他的名字,絮絮叨叨地寒暄。他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笑笑干巴巴的回答。
“今年是打算早些回老家吗?”老板娘手上是白瓣蓝心的菊花,她正修剪着它的枝叶,“昨天刚到的冰岛菊,花心像不像冻住的矢车菊蓝?”
也许是他每次来这买的花要么是为了祭奠,要么是为别人买的。总是他独自一人前来,偶尔下雨无聊躲着避雨,和老板娘坐在方木桌前闲谈时刻意会略过家人。久而久之老板娘看向他也就多了几分心疼与怜悯,他几番想开口看解释无果后也就讪笑着不再多说。
老板娘的话让他的目光也在那株冰岛菊上停顿片刻。
“像冬天的冰花。”他垂眸看向脚边米白色塑料桶中一扎同款的花,思考了一会,点点头,唇角轻扯了一下,随后又拧作直线。
“它叫什么?”他俯下身,指腹抚摸着墨绿花茎,绿色的瞳眸看不出情绪,老板娘侧头看着黑发男人的举动,笑了笑,道:“冬无尽绣球,看着和满天星缀起来很搭,就搭在一块了——”店主掀起桶边悬挂的塑料标签,“是在一个远方山谷传来的,是可以渡过整个冬季的花。”
他定定看着塑料标签,翻过背面,纸签上有工工整整地手写体补充。
……
2.
“所以今年暑假你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铂金发色的少年将深棕色行李箱放置在悬挂着墨绿色帷幔的床边,他微微躬身,整理着行李箱内的课籍,他则静静地翻看着五年级的课本,在对方问话后应声是,随后拿羽毛笔蘸着墨水写着什么,玻璃夜灯泛出的暖黄打在他的发上,侧脸,为轮廓增添了几分柔软。羊皮纸与笔触的摩擦声沙沙作响。
“你和他们的关系......现在应该挺好。”
身后砰砰哐哐的声音逐渐小了,他听到挺响的一声凳角划过地板的声音,随后是木头清脆的落地声,余光有一抹黑灰色绸缎进入视线。袍角掀起的风能明显的感觉到。
方才整理行囊的人已经将事忙完了过来,就坐在褐木雕纹的木桌边的另一张空椅上,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只要他侧身抬起头就能看见他那张带着笑意温柔和煦的脸。
“嗯。”湖绿色的眸子依旧垂着,目光放在那几张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上,少年坐在深色的木椅上,一头抚不平的乱发,白色内衬,鹅灰绿相间的毛衣“去看望祖父祖母。那间房子竟然依旧保存的很好。除了地上和进门处全是碎石和生出的灰......你呢,暑假还好吗?”
“信里写了不是吗?回信字迹潦潦草草的,就那么几句话。看来也没认真看。”
“有在认真看的好吗?大学霸就算在暑假不也是好好学习。”他毫不留情的回嘴,写字的声音不由得快了些,“信里描绘的和切身体验的总归有别。”
“你也是,为了消遣竟然能把那几本书全部啃完……我话只有那么些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我们的波特先生忙到现在还在补论文的'最后几句话'。”对方冰灰色的眸子随着他手上越来越快的动作笑笑。但对方一言不发,只是在终于停了动作搁笔后用不满的绿眸狠狠剜他一眼,“那种东西在八月初就已经写完了,你要追溯也该是去年寒假。”
“那你现在是在写什么?这么'规整'。”他起身将距离又拉近了些,似乎是打算直接凑过来看方才所写的内容。黑发少年无语地将羊皮纸先一把抬起拿在手中,只有背后的空白面对着他。
斯科皮起身看到那张深棕色长桌上有几张信封,边上还放着红色漆印,羽毛笔现在安安静静地坐落在墨坛里。
“总不能是给谁的情书吧?”看他那副护着的样子,他眼神微眯,觉得有些好笑,“学期末我就是随口说一嘴,你真要实践着去追啊?———那位抹着大红大紫烟熏妆的魔药教授。”
阿不思在信封装好后拿着火漆印一一装印好,其中一两封让一只棕褐羽毛的猫头鹰衔走,转身终于肯对上那双冰灰色的眼睛,语气淡淡,“你敢说你在火车上看到Rose魂没被她勾掉?她肯和我们一包厢是一回事,你不也是和她聊了一路也没打算理我?”
“五年级要开始O.W.L.s考试,你也知道我......Rose是年级第一,很多方面她见解颇丰。”
“是是是——'她要很多年才会回心转意',所以大学霸打算用分数、魁地奇、或是其他东西来吸引Rose?我也说过我对姐弟恋没兴趣...”他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点头,“你要真说它们是'情书'?也不是不行。可是内容八杆子打不着,也不是你心心念念的Rose给的。看大学霸收不收了。”黑发少年将装好的信封单手递到他面前,晃了晃。
“嗯?”铂金发少年轻笑着接过零零散散几封信,“明明四年级的期末考也是我帮你复习的———能拆?”
“随你。”阿不思径直走到自己床铺,坐在床塌边,地上放着的一沓书在被整理后变得工整不少,他拾起一本褐色封面的书,半个身子倒在床塌,床帘半掩着他的脸,对角的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明早第一节魔法史。建议你预习内容前先去洗漱。免得看着看着睡着了。”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啊。”
“那挤占波特先生休息时间再问一句,里面写了什么?”Scorpius一手轮换着信封,细细观察着上方的漆印。
“你要省流版?没门。”
那赶了那么久的letter算什么。
卧在床沿的人则随手翻了几页书页,崭新的,一见便知它的主人并没有刻意而仔细翻阅。随后书随着执书人逐渐下垂的手落在脸上,空气凝滞了一会,厚书页掩盖的声音闷闷传出来,
“大学霸不会宁可钻研学术也不愿意读完最好朋友的信件?”
“为什么这么想?”
随着信封沿边被拆开,几张略长的牛皮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展开,字迹不算好看,但是胜在清秀,工整,看着舒服。起旨几封都是他的名字,落款名皆是正式的“Albus·Potter”,只是时间各不相同。最新一封的落款日期是今天。
他仔细看了一两封的内容,怔愣一下,不由笑出声。
“阿不思......”
“...是你自己说回信潦草的!现在正规的给你又笑!”对方一直来平淡的语气终于夹杂进失态与愠怒,气急败坏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虽然不说不愿意让他笑,但也就是“不许笑”的具象化,尽管那笑声中没有丝毫嘲弄与恶意。
“但没想到你能'正式'成这样。干嘛不直接让猫头鹰寄到马尔福庄园来?”
有些微乎其微到比大事件要小的日常对方能在羊皮纸上有问话与慰语,他有些意外。一般情况事多起来好友只会记得最重要的那几项,小到鸡毛蒜皮或者在他脑海有意识排掉的不大重要的,他不一定记得起,更别说是几天几天事堆起来的。信的内容他了解了,在帮工整理和做些日常事时就不会再去认真翻。那只能是在他看完某封信件后就已经动笔回信了。
感受到透过帷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阿不思不语,将书重新抬起放在半空。对方也没有急着让他说话,坐在那张木椅,借桌台上夜灯灯光继续翻看羊皮纸上的内容。
“你没发现吗?”良久,他从躺卧床沿的姿势起身,坐在沿边,将书页合起放在藏绿色被褥上。语气不再是轻佻羞恼,整个房间原本欢腾温暖的氛围也急转直下,冷凝起来。“伏地魔残党之一,他的女儿卜鸟被关入阿兹卡班。”
“她的那些计划。她迫害的人,阻止她计划的人,让她锒铛入狱进入阿兹卡班的人,阻止那个黑暗时代降临的人......”
“是我们,”斯科皮适时打断他的话,微微皱眉“以及我们的父亲,你的母亲,格兰杰部长,韦斯莱叔叔。”
“......我知道。”他算是败下阵来,没再把方才的话茬续上。好友没法一直作为他那些坏情绪的垃圾桶,再说多些大抵会被对方嫌弃和厌烦,“我没有再要去纠结过去错事不放,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铺陈,阿不思闭了闭眼,欲言又止几次,顶着目光对方探究的灼热视线。最后咬咬牙狠心破罐子破摔了。
“谣言不攻自破了——从一年级开始传你是——就那谁儿子的鬼言论,这是最可观的。那些我做的错择一一挽救回来的人是你,纠正这些罪过时间的大功臣是你。再有舅妈连同我父亲发表的对你身份的联合澄清声明和你的那些为了拯救魔法界做出来的事迹。”他顿了顿,扯了扯唇角,“达斯蒂、查普曼、卢热塔、乔弗里......在列车发车前经过的时候,一个两个找到我们包厢为了和你搭上话的人也多了。现在没人会憎恶一个本质就约于格兰芬多的斯莱特林。”
“呲拉——”
木椅随着那人的起身移动,发出轻微声响,脚步声近了,盯着的浅绿四方格地板视线范围出现黑皮鞋的鞋尖,他下意识抬眸对上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神情说不上不善,他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铂金色碎发有点实质化投影下笼盖他半张脸的阴影。他身着高领的黑灰色内绒衫,深色的西服外套,银绿色的胸针别在深黑外衬的衣领上。乍一看要比平日身着校服时气质沉淀的更甚。也是每每这样少有正式的情况下,才会让人想起这也是位有家底有资本的大少爷。
他手上的羊皮纸已经被平铺着放在桌台,看出来他已经将内容阅览完了。
“所以?”
“罗丝尽管会偶尔打趣,总体待你却改观了很多,乔弗里和你是一类人,会考量,会顾及双方感受,波利无论是在你所描述的'伏地魔黑暗统治时期'还是现在这个胜战和平时代都很喜欢你、在乎你......你身边不会再缺谁了。”
“如果没有那些谣传,如果没有伏地魔这种人存在于世,如果我压根没有那点现在被人知道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对父亲的反叛心理,我们就只会是平行线。”
“你会是比现在更无忧无虑,在家人的爱意浇灌下滋长的Malfoy。”
完全不需要总是去收纳那些永远无时无刻增长的坏情绪,现在你身边的人不止我一个。
当一切变得截然不同反观来看,过去怨天怨人都不大必要。
“对。在那些如果条件成立的情况下。”Scorpius点点头,一副完全理解他话的意思,嘴角上扬,“而你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行的Potter。扫把离地飞不起十英寸,最基本的咒语需要别人教几十遍,变形课上了那么多节依旧没办法把火柴变成银针;别人口中'讨厌格兰芬多'的格兰芬多,连个能说话的人都不会有...哦,真是可悲的Potter。”
“......”他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在时间转换器轮换后第一次回来的时空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并没有继承任何父母身上的魔法天赋,更像是正正得负的产物。对于格兰芬多,他承认其实是有想走和父亲不同道路,能够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戏台上证明他有能力作为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的儿子,或是让他自己的名字单独脱离开,他是他,哈利·波特是哈利·波特,长得像又如何,这个家庭中所有斯莱特林晦暗面貌似全都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可在多次时空旅行后才发觉,得到哪怕是这样普通一日的幸福就好了,那早已是很多人没法涉足的一大步了。在没有前往霍格沃茨前,他在意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就只是看着James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同时,盼着也收到这封通知书前往魔法界的孩提之一。所以在经历那么多离奇事后,在期末前的沿湖闲谈,戈德里克山谷里暂居的两个月里,他也逐渐把功与名,他人见解看法抛之脑后了。
“那看来让你忍那么久'毒朋友'真是难为你了。”他自嘲笑笑。认识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挚友这样将展出毒刺一点点刺入他的血肉中就是初见怒意的状态。
事实也果然如此,嗤笑的弧度登时凝结为一条冰冷的直线。那张脸上早就不见平日里温柔的神情,渡上的只有阴沉,他上前几步用双手狠狠按住阿不思的肩,将坐在床沿的挚友推倒在床上,冷冷俯视着他,声音掺杂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阿不思·波特,永远喜欢站在你自己的视角来揣摩别人,永远在滔滔不绝地提起自己的事,你也总是自以为是,你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朋友,从来就没有试着站在别人那层面去考虑,哪怕只是一点——”
“对——你那不合格的朋友就是完全学不会从你的角度去稍微考虑、安慰、包容你的情绪,你就是悲伤、愤怒,他也就只会干巴巴地在边上说着不轻不重的安慰什么也做不了!满意了吗?要不要考虑对他使用一忘皆空——就当你从来没有交过这个朋友?”
他没有阻止斯科皮压制自己的行为,没有挣扎,倒在被褥上冷笑着看他。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直到对方眼底的阴鸷烟消云散,低垂眼睑注视着他已经被糟蹋的皱巴巴的白色内衬,将抵住他肩的手收回,却依旧定定站在他跟前。阿不思吃痛的揉着胳膊起身。
五年级才开头就和挚友闹掰了。
他理了理衣领忍不住发笑。好好的和平交涉最后演变成他们僵持不下的局面。
他想要去进行这种交涉的原因不是其他的。
起码这次他有在努力尝试就站在这位挚友的立场去考量事情。
他身边除了增加着愿意搭理他的罗丝,开始考虑照顾他的大哥詹姆和关照他的幺妹莉莉,不会再多出别人。他始终对院校里或多或少嘲笑过他看不起他的人心怀芥蒂,更何况这些时间苗头还都是因为他被整出来的。不被再度憎恶就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根本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和他们友好往来。
霍格沃茨很多人的关系不是永存的,哪怕是挚友,最好的朋友。祖父和祖母的死有部分原因是祖父那学生时代信任的好友反水。虽然他打算说的事和这个无关——没有在怀疑斯科皮,他一直很好,典型的格兰芬多式斯莱特林。
自己明明被流言蜚语闹得并不快乐却依旧长成了温柔且包容的月亮。很多坏情绪是他替自己承受了大半。明明也很讨厌听这样的消遣话,却依旧细心当个聆听者。没有谣言的话他是可以在校结交更多好友,被更多人追捧,而不需要和他这样一个不擅长交际、怎么也暖不起来、他口中“不合格”、不懂任何回报的朋友依偎取暖。
说不定他遭受的白眼里还有三分之一是他带来的呢?
他重新拾起侧边躺着的魔法史课本,听到对方渐远的脚步声,想必是他也懒得再争辩离开了。
本来是想心平气和的谈话,可看到他的愠怒自己也把一点酸楚倒出来了。
他并不情愿就这么跑不过时间,再也跟不上挚友的步子。可他必定向前,跟不上时,注定会有别人顶替他的位置与他并肩。
暖不起来的凛川怎么可能比得上能提供给月亮光与热的太阳。
他没资格让挚友永远等他,甚至于让斯科皮为了阿不思丧失他能沐浴的光,他本该得到的救赎。
说他自私也好,掌控欲太强也罢。只是在看到挚友和别人相谈甚欢的时候确切意识到自己有多差,会不自觉泛出来一阵难受。胃上一部分,对波利·查普曼的两面三刀、部分同校者由唾弃人变为追捧者的迅速觉得恶心?无从知晓。
他打算洗漱睡觉去了。
只是在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听到一声无奈的轻叹。
“可那是在'如果'成立的条件下。”
随后是环绕在耳畔已经软化掉的温柔而亲昵的语气,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感受的到毛呢衫柔软的质感。
斯科皮没有离开,沿边的墨绿色床垫因为压力陷下——他坐在了他身侧,半躬着将铂金色的脑袋埋在他颈窝。温热的吐息打在他身上。
脑袋有些发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个拥抱后,原本平复下来恢复为冷灰的心境现在又投入了几块滚砂,激起千道碎波,击的他措手不及。
他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身子僵直着不敢动弹,拿着课本的手也一颤,书顺着床滑下地板发出“啪嗒——”的脆响。斯科皮却像是并不知道他的无所适从,依旧维持着这个拥抱开口,
“而那些'如果'完全不存在。”
“无论你当初究竟是出于怜悯也好,同情也好,早在四年前的九月一日,我们第一次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你推门进来平常的向我问候的那刻,你不听信那些非议留下的那刻,你和我成为好友,向我伸手地的那刻——”
“或许就像戴...【卜鸟】说的唯一正确的话,我们理当在一块。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共同面对了这么多危险的,憎恶的,恐惧的事。没有你我绝不会萌生任何胆大、下定决心摆脱那个黑暗时代的想法。”
“作为朋友这块或许我也不够格,没法真正透彻地去剖析你的想法,去及时发现你的不安......阿不思,你一直是我最珍重、最好的朋友,你一直做的很好。没人能说你不够格,哪怕那个人是我。”
“你如果实在是讨厌查普曼和詹金斯,我也可以选择不和他们往来。”
环抱住他的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松开,他平视上阿不思那双盛上了惊愕与尴尬不自在的绿色眼眸,扯出一个溢出苦涩的笑,温声道:
“接下来的决定权在你手上,你要怎么做我都尊重——但是,我不愿意我的生活没有你。”
阿不思想说什么,可喉头像梗了铅般很酸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翕动着唇低低垂下头“嗯”一声,平复着情绪。
其实真要说出来,导致这次小冲突的人是他,惹恼挚友的是他,却是对方先软言软语的安抚他的情绪。
斯科皮在他的时间里悬停的太多。他渗入他的生活那么多,为他做了那么多。
明明没必要这样。
有模糊而灼热刺痛眼眶,在眶沿打旋,而身旁人的视线一直就落在低垂着脑袋的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将头埋入他胸腔。双手环住他衣襟,肢体总要比言语快,不会让对方误会什么,最关键的,也更适用于掩盖住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落了一两滴泪的自己。
“我也很讨厌你总是这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埋入绒衬的黑色脑袋向右偏了偏,声音陷在拥抱中被压的闷闷。铂金发少年低垂着沁了柔意的冰灰色瞳眸,唇角扬起浅浅弧度,那张脸上苦涩、淡淡悲寥情绪挥之即去,染上笑意。他熟稔的将手搭在怀中黑发少年的背脊,“讨厌面前这个主动服软的,那你指望下辈子遇上一遍'蝎子王',强制性地让你主动找我和好?”
“我没打算和你闹掰......”
“我知道。”
在悄悄拭去就几句话整出来,让他眼眶一热产生的几滴生理盐水后,他的话还没说完时,挚友又用笃定而平静的语气告诉自己,他胸腔下有什么东西震了下,然后暖流沿着心口蔓延到身体百骸,硬壳开始脱落,变得柔软。
这就是被人放在绝对重要的位置上的绝对信任与绝对了解的滋味?因为在意,因为感情,因为共处的记忆,那些阻塞住的难过块茎也逐渐被滚烫冲刷,消失殆尽。
斯科皮能感觉到对方手上动作紧了不少,也就由着他,顺势就也加深了这个持久的拥抱,直到对方讪讪地收回手,不自然地把头偏过去,眼角泛红,明显是在他注意不到的方位偷偷哭过。他不道破,也就平静地等待阿不思下一步举动。
“对不起。”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终于不再躲躲闪闪,看向他时里面溢满了愧疚与难过,“你讨厌拥抱。”
“很抱歉每次都让你为我的情绪买单,我不介意你身边的人多起来,你一直很好,所以你身边就理当有这么多人,而不该迁就我,放弃掉你能拥有的...”
“适时打住,阿不思,再说下去的话估计今晚我们就别想睡觉了。能顺利处理【卜鸟】惹出来的时间问题,让我彻底洗清掉那则谣言、身边的人逐渐多起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我不需要得到过多友谊,身边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太拥挤也太吵。可得到的那些友谊中,就是不能没有你的——至于拥抱,”他顿了顿,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好气又好笑道,“我们拥抱的还少吗?就是以前不喜欢,现在也早就习惯了。”
听完他的话,黑发男孩终于是破涕为笑,弯了弯眉眼,伸出一只手,一如那日已经错乱的时间线里的询问,
“Friends?”
这次询问对象丝毫没有犹豫,紧紧回握他伸出的手,回应道,
“Always。”
霍格沃茨暑期后重逢的第一夜,少年们的关系是在无声织排的网中最快轻易牵扯开,又最快牢牢拾结起的织线。
—————
N3(author)我真服了为什么话本还有字数限制?
N3(author)别问我这些天干嘛去了,码这番外去了,群里有群友在里面说关于be的文没人写...那个群怎么说,我觉得很压抑就退了,但是这想法我可以有。
N3(author)全篇字数四五万字..我分批次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