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包饺子

从谏慎家回来没两天，时婳去公司，刚进院门就见二叔蹲在仓库门口，正对着堆旧木料比划。他见时婳来，直起腰拍了拍裤子：“正好，你来得巧。”

时婳走近才看清，那堆木料是之前做样品剩下的胡桃木，纹理还挺顺。“二叔这是……”

“前几天清仓库，见这木头扔了可惜，”二叔指着不远处的小凳，“想着社区养老院缺个书架，孩子们来读故事书总没地儿放，就琢磨着打个简易书架。你看这尺寸，放养老院那间活动室正合适。”

时婳蹲下来摸了摸木料，边角被二叔削得很光滑，没留毛刺。“您还会做木工？”她倒没听过。

二叔笑了笑，眼里有点得意：“年轻时候跟你爸学过两手，他那时总说‘手艺在身，心里踏实’。前些天翻出他留下的老刨子，擦了擦竟还能用。”他说着从墙角拎过个布包，打开是把铜头刨子，木柄磨得发亮，正是爷爷常说的“你爸年轻时宝贝得紧”的那把。

时婳心里一动。她小时候见过爸爸用这刨子给她做过小木马，木头上的纹路被刨得匀匀的，她抱着骑了好几年。

“我帮您搭把手？”她挽了挽袖子。

二叔乐道：“你会啥？别给我添乱。”嘴上这么说，却递过来一把卷尺，“帮我量量这横板的长度，要跟竖板对齐才稳当。”

两人蹲在院里忙活，阳光落在木料上，泛着温温的光。时婳量尺寸，二叔刨木头，刨花簌簌落在地上，卷成好看的弧度，带着点木头的清香。偶尔量错了数，时婳吐吐舌头，二叔也不催，只笑着说“慢点儿，不差这一会儿”。

中午谏慎来送午饭，见两人蹲在地上，手里还捏着卷尺，愣了愣才笑：“这是转行做木工了？”

“来尝尝你阿姨做的酱肉包，”时婳把饭盒递给他，又指那堆木料，“二叔要给养老院做书架呢。”

谏慎蹲下来看了看二叔画的草图，指着一处横板：“这里加个小格挡吧？能放些矮些的绘本，孩子们够着方便。”

二叔眼睛一亮：“对啊！我咋没想到？还是你们年轻人心细。”

下午谏慎没回公司，也蹲在院里帮忙递工具。他手巧，二叔教了两遍就会用砂纸磨木板，磨得比时婳量的尺寸还准。时婳坐在旁边递钉子，看两个男人凑在一起比划，阳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地上，竟有点像小时候看爸爸和二叔在院里修自行车——那时也是这样，一个递扳手，一个拧螺丝，嘴里聊着天，日子慢得像淌水。

过了三天，书架大体成了型。二叔给木头刷了层清漆，晾在院里，胡桃木的纹理透着浅黄，看着温厚又结实。养老院的院长路过来看，围着书架转了两圈，直拍二叔的肩：“老时，你这手艺绝了！孩子们见了准高兴。”

送书架去养老院那天，时婳和谏慎也跟着去了。活动室里，几个孩子正围着志愿者听故事，见有人搬来新书架，都仰着小脸看。等书架摆稳，志愿者把绘本一本本摆上去，孩子们立刻凑过来，小手指着书脊认名字，眼睛亮得像星星。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够最上面一层的书，时婳伸手抱她起来，她指着本《小熊的春天》笑：“姐姐，我要读这个！”

时婳翻给她看，小姑娘靠在她怀里，软乎乎的。二叔站在旁边，看着孩子们，眼角的笑纹里都透着暖。谏慎走过来，轻轻碰了碰时婳的胳膊，递过来颗糖，是小姑娘刚塞给他的：“甜。”

时婳接过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草莓味的甜混着活动室里的暖光，漫到心里。她忽然想起爸爸那把老刨子，想起二叔说的“手艺在身，心里踏实”——原来踏实的不只是手艺，是把日子过成暖事的心意，是看着别人因自己做的事笑起来时，心里那点满当当的软。

从养老院出来，二叔说要去给爷爷买些新炒的瓜子，先走了。时婳和谏慎沿着路边走，风里带着点春天的暖。

“周末去看爷爷吧，”时婳忽然说，“让二叔也来，咱们一起包饺子。”

谏慎笑着应：“好啊。我带瓶醋，爷爷爱吃酸的。”他顿了顿，牵起她的手，“对了，我妈说那棉拖鞋你穿着合脚，她又做了双厚点的，说等天冷了穿。”

时婳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阳光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她知道，日子就是这样了——是仓库里变废为宝的木料，是孩子怀里软乎乎的体温，是阿姨手里绣着雏菊的棉拖鞋，是身边人掌心递来的甜。不用轰轰烈烈，就这么一点点攒着暖，就够把往后的日子，过得像刚刷好清漆的书架，温厚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