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好

周末包饺子的事定在了周六。时婳周五下班就去了菜市场，挑了爷爷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又顺带买了些新鲜的荠菜——谏慎说他妈妈喜欢用荠菜做素馅，鲜得很。

回到家，爷爷正坐在廊下晒太阳，手里捏着个小竹篮，慢悠悠摘着刚从院里掐的豌豆尖。“回来啦？”爷爷抬眼看她，笑纹堆在眼角，“小谏刚打电话，说他爸妈也想来凑个热闹，带点自己腌的酱菜。”

时婳把菜放进厨房，出来挨着爷爷坐下：“人多热闹才好呢。二叔说他下午就过来，还说要带爸爸那把老刨子，给爷爷修修院里那张快散架的小桌。”

“他倒还记得，”爷爷笑着摇头，“你爸那时候总说你二叔毛躁，做木工得沉住气，如今倒也坐得住了。”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二叔拎着个布包来了，包里果然是那把铜头刨子。

“叔，我来啦。”二叔把布包往廊下石凳上一放，搓了搓手，“先修桌子还是先调馅？我都行。”

“先歇会儿，”爷爷递给他杯热茶，“小谏他们晚点才到，不急。”

二叔没歇，摸出工具就去摆弄院里那张旧竹桌。桌腿松了根榫，他蹲在地上，用刨子轻轻削着楔子，动作比那天做书架时更细。时婳蹲在旁边递毛巾，看他额角渗了汗，却没停手，只说：“这桌子是你爸当年给你妈做的，她说院里晒着太阳喝茶舒服，得修得结实点。”

时婳心里暖烘烘的。她总觉得，这阵子的二叔，像是慢慢捡回了些过去的东西——不只是那把刨子，还有爸爸当年常挂在嘴边的“踏实”。

傍晚时，谏慎带着爸妈来了。阿姨手里拎着个陶罐，揭开盖是酱黄瓜，脆生生的透着香；叔叔扛着个竹编的小筐，里头是刚蒸的玉米窝窝，热气还没散。“想着光吃饺子腻，带点杂粮垫垫。”叔叔笑着把筐放在桌上。

阿姨一进厨房就挽起袖子：“我来调馅！时婳你教我认认荠菜，我总怕认错了。”两个女人在灶台边忙活，爷爷和叔叔坐在廊下聊天，二叔还在修桌子，谏慎凑过去搭手，刨花落在地上，跟中午的阳光混在一起，软乎乎的。

饺子下锅时，屋里飘满了香。白菜猪肉馅的油香，荠菜素馅的清鲜，混着酱黄瓜的脆爽，往人鼻子里钻。爷爷捏着个窝窝，咬了口，指着饺子笑：“还是人多做的饭香，比生日宴那天的红烧肉还对味。”

阿姨给时婳夹了个素馅饺子：“尝尝我调的，咸了就说。”时婳咬了口，荠菜的鲜混着鸡蛋的香，正好。“好吃，”她真心夸道，“比我做的好。”

阿姨笑得眼睛弯起来：“那我下次教你，放点点虾皮，鲜劲还能再提提。”

饭后叔叔帮着洗碗，二叔终于把桌子修好了，摆在廊下，夕阳落在竹面上，竟比新的还好看。爷爷坐在桌边，摸着光滑的桌沿，轻轻叹了口气：“你爸要是在，见你们这样，准高兴。”

没人接话，却都懂。时婳靠在谏慎肩上，看阿姨和二叔在院里说修书架的事，叔叔帮爷爷添了杯茶，阳光慢慢斜下去，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谏慎爸妈走的时候，阿姨又塞给时婳个小布包，里头是双小孩穿的虎头鞋，绣得憨态可掬。“我听小谏说你同事刚生了娃，”阿姨笑着说，“闲时做的，拿去给孩子当个玩意儿。”

时婳捏着软乎乎的虎头鞋，心里软得像化了的糖。她送他们到院门口，回头看见二叔正帮爷爷收拾碗筷，爷爷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说什么贴心话。

“在想什么？”谏慎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时婳摇摇头，又笑了：“在想，这样真好。”

是啊，真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是修张旧桌子，包顿饺子，几个亲人围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像二叔手里的老刨子，磨了多年，却越用越顺手；像阿姨做的棉拖鞋，看着普通，却暖得踏实。

夜风轻轻吹过来，带着院里豌豆尖的香。时婳握紧谏慎的手，慢慢往廊下走。她知道，日子还会这样慢慢过下去，有旧的念想，有新的暖，有身边这些人，就永远有处可回，有甜可尝。就像那张修好了的旧竹桌，往后每个晴天，都能摆上茶，坐上人，晒着太阳，把日子过成最舒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