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清溪村旁,有一条常年不冻的小溪,溪水绕着村子蜿蜒,像一条碧绿的绸带。孙尚香蹲在溪边的青石板上,正用细砂纸打磨一支新的星火箭,箭杆是溪边的桑木做的,纹理细密,握在手里刚好贴合掌心。
“香儿,水车的木轴修得差不多了,你帮我看看角度对不对?”刘备的声音从溪边的水车旁传来,他穿着半旧的粗布短褂,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胳膊,手里拿着一把木刨,刨花像卷曲的雪片落在地上。
孙尚香放下砂纸,把星火箭别在腰间,快步走过去。水车是村里的老物件,去年冬天冻裂了木轴,开春后村民们都盼着修好,好灌溉溪边的稻田。她凑到水车旁,眯着眼看了看木轴的角度:“再往下调半寸,不然水流冲过来时,叶片转不动。”
刘备点点头,拿起木锤轻轻敲了敲木轴,调整好角度后,又用木楔子固定住:“这样应该行了。等会儿试试水,要是没问题,过两天就能给稻田灌水了。”
溪边的空地上,几个孩子围在一旁,手里拿着用树枝做的小弓箭,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孙尚香教他们射箭。“香儿姐姐,你上次说的‘星火箭射稻草靶’,今天能教我们吗?”村里的小豆子举着树枝弓箭,仰着小脸问。
孙尚香笑着点头,从箭囊里取出一支没装箭头的练习箭,递给小豆子:“先练站姿,脚要分开与肩同宽,箭要对准靶心,记住不能对着人射,知道吗?”
刘备坐在水车旁的石头上,看着孙尚香教孩子们射箭,手里拿着一块小木头,慢悠悠地削着——他要给孩子们做一套小尺寸的木工具,让他们能跟着一起修修补补,不至于总在旁边吵闹。
日子就像溪里的水,慢慢淌着。每天清晨,孙尚香都会去村外的山坡上警戒,看看有没有陌生的旅人或野兽靠近;刘备则带着村民们修水车、补村屋的屋顶,偶尔会去溪边的树林里砍些合适的桑木。傍晚时分,两人会坐在溪边的青石板上,分享各自的事——孙尚香会说山坡上的野兔又多了几只,刘备则会讲修屋顶时发现了一窝燕子巢。
“等水车修好了,我们去上游的梅子林摘梅子吧?”一天傍晚,孙尚香突然说,她看着溪水里的倒影,指尖划过水面,“去年我路过那里,看到梅子长得特别好,能酿梅子酒,还能做梅子干。”
刘备停下手里的木刨,抬头看向上游的方向,嘴角带着笑:“好啊。等稻田灌完水,我们就去。我还能给你做个装梅子的竹篮,比你现在用的布袋子结实。”
小豆子刚好跑过来,听到他们说梅子,立刻凑过来:“刘备哥哥,香儿姐姐,我也要去!我会爬树,能摘到最高处的梅子!”
孙尚香揉了揉小豆子的头发:“带你去,但你得先学会射箭时站稳,不能总晃来晃去。”
可没等水车完全修好,村里的信使带来了消息——刘备家乡的老母亲病了,需要人回去照顾。那天傍晚,刘备拿着信使带来的信,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了很久。
孙尚香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星火箭递给他——那是她最顺手的一支,箭杆上刻着小小的“溪”字,代表清溪村。“回去吧,老夫人需要你。”
刘备接过箭,指尖摩挲着箭杆上的“溪”字,声音有些哑:“水车还没修完,答应你的梅子酒也没酿……”
“我会修好水车的,”孙尚香打断他,强装着轻松,“梅子酒我也能酿,等你回来时,酒应该就熟了。孩子们的小工具,你画了图纸,我照着做就行。”
第二天一早,刘备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村头的老樟树下。村民们都来送他,小豆子抱着刘备之前削好的小木斧,红着眼眶:“刘备哥哥,你一定要回来,教我用这个斧子劈木头。”
刘备蹲下身,摸了摸小豆子的头:“一定回来。你要好好跟着香儿姐姐学射箭,等我回来,要看你射中靶心。”
他又看向孙尚香,从行囊里取出一块打磨好的桑木,上面已经画好了星火箭的轮廓:“这个给你,做新箭时能用。溪里的水凉,修水车时别总赤脚踩在水里。”
孙尚香接过木片,攥在手里,直到刘备的身影消失在村外的小路上,才发现木片的边缘被自己攥得发烫。
后来,孙尚香真的修好了水车。水流冲转叶片时,她站在溪边,总觉得刘备还在旁边,会问她“角度对不对”。她也去了上游的梅子林,摘了满筐的梅子,酿了梅子酒,酒坛上贴着一张纸,写着“等刘备归”。
孩子们的小工具她也做好了,小豆子用小木斧劈了第一块小木头时,高兴地跑到溪边喊:“刘备哥哥,我会劈木头了!”可溪边只有流水声,没有那个熟悉的回应。
孙尚香依旧每天清晨去山坡警戒,箭囊里始终放着那块桑木,还有刘备留下的那支刻着“溪”字的星火箭。有时傍晚坐在青石板上,她会对着溪水举着星火箭,像是在瞄准远处的什么——瞄准那个未完成的约定,瞄准那个说要“回来喝梅子酒”的人。
溪里的水还在流,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梅子酒的香气飘了一村又一村,可刘备始终没有回来。只有那支星火箭、那块桑木,还有溪边未完成的对话,成了清溪村最淡也最长的牵挂——就像溪水里的倒影,明明清晰可见,伸手去碰,却只有一片冰凉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