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裹着冷意，漫过军营的马厩，把干草堆染成了浅灰色。花木兰蹲在干草堆旁，手里握着一把竹耙，正把受潮的干草挑出来——这些干草是给军马过冬用的，若不趁晴天翻晒，冬天会发霉，马吃了容易闹肚子。雾丝沾在她的睫毛上，凉得像细雪，一眨眼睛就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挑干草要顺着纹路翻，受潮的都在底层，压得实。”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花木兰回头时，竹耙差点碰倒旁边的草垛。兰陵王站在雾里，银白铠甲上蒙了层薄霜，手里拎着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着些干燥的艾草——艾草的香气透过雾，飘过来，比晨雾暖些。“我看马厩的干草还没翻完，过来搭把手。”
花木兰赶紧站直身，把竹耙往旁边挪了挪，下意识藏了藏左手——方才挑干草时，被底层的碎木片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渗出来，她用干草叶摁着，怕被看出异样。“谢将军，末将自己来就行，不敢劳烦将军。”
兰陵王没应声，蹲下身，从麻布袋子里掏出一把细齿梳——不是梳头的，是专门梳理干草的，齿缝里还沾着些干艾草。“用这个梳，能把碎草和木片梳出来，比竹耙细。”他握着梳子，在干草堆上轻轻梳过，碎木片、枯树叶纷纷落在地上，“之前在家帮父亲整理草料，他说过，干草里的硬东西不挑干净，马嚼的时候容易伤着牙。”
花木兰看着他的动作，梳子在他手里很灵活，像在摆弄什么精细的物件，和他穿的银白铠甲比起来，多了些烟火气。她接过梳子，学着他的样子梳干草，指尖碰到那道小伤口，疼得轻轻缩了一下——她没敢用力摁，怕血渗得更多，被他发现。
“小心点，”兰陵王突然说，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底层的木片是上次修马厩剩下的，边缘锋利，别划着手。”
花木兰心里一紧，赶紧把左手往身后藏，笑着说：“没事，末将小心着呢，没划着。”话刚说完，指尖的干草叶掉了，那道小伤口露了出来，血珠已经凝固，在雾里泛着浅红的印子。
兰陵王没再说话，从腰间的小囊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过来。瓷瓶是素白的，上面没花纹，瓶塞是软木的，拔开时飘出淡淡的草药香。“这是止血的药膏，我自己配的，抹上不疼，好得快。”他的声音很轻，没提她方才的掩饰，“你先抹药，我来梳剩下的干草。”
花木兰接过瓷瓶，指尖捏着小小的瓶子，心里有点发暖——这药膏肯定是他特意备的，军营里的军医只给治大病的药，没人会为小伤口配药膏。她走到马厩的角落，背对着他，轻轻掀开袖口，把药膏抹在伤口上——药膏凉丝丝的，很快就不疼了，像之前他给的紫苏叶水，带着说不出的细致。
等她回去时，兰陵王已经把大半堆干草梳完了，挑出来的碎木片、枯树叶堆在一旁，整整齐齐。他正用她之前的竹耙，把晒干的干草铺在马厩的地上，铺得很匀，每一层都压得轻轻的。“冬天马躺在上面，不会硌得慌，也不会潮。”他抬头看她，“药膏抹好了？没再渗血吧？”
“抹好了，不渗血了，谢谢将军。”花木兰走过去，帮他递干草，目光落在那堆碎木片上——最上面的一片，边缘已经被他用匕首削平了，不会再划伤人，匕首就是他之前给她的那柄窄刃匕首，刃口还亮着。
“这些碎木片别扔，”兰陵王指着木片堆，“晒干了能当引火的，冬天烧炉子正好，比劈柴省劲。”他拿起一片木片，用匕首在上面轻轻划了道痕，“你看，这木片是松木的，引火快，还没烟。”
花木兰点点头，把碎木片收进麻布袋子里——她记着他的话，以后烧炉子就能用，不用再去劈硬柴。雾慢慢散了，太阳从云层里透出来，照在干草堆上，泛着浅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马厩的地上，挨得很近。
整理完干草时，已经快到中午了。马厩里的马探出头，对着干草喷了喷鼻子，像是在感谢。兰陵王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把麻布袋子递给她：“里面的艾草你留着，铺在马的褥子下面，能驱虫子，冬天马不容易生皮肤病。”
花木兰接过袋子，艾草的香气裹着手心，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她看着兰陵王转身离开的背影，银白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不像晨雾里那么冷了。马厩旁的枯树落了片叶子，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可她心里却觉得，这深秋的日子，好像又暖了些——因为有个人，会教她梳干草，会给她治小伤口的药膏，会把过冬的小事都想得那么细，让这满是冷雾和干草的军营，藏了不少温柔的细节。
她把艾草铺在马的褥子下，又摸了摸左手的伤口——药膏已经干了，不疼了。远处传来士兵吃饭的号角，她拎着麻布袋子往伙房走，袋子里的碎木片和艾草撞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响，像这深秋里，藏不住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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