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营地上的枯树枝,把帐篷的破洞照得明晃晃的。风从破洞里钻进来,卷着几片落叶,落在花木兰手里的针线筐里——她正蹲在帐篷角落缝补,针脚歪歪扭扭,线还断了两次,指尖被针扎得发红,却不敢用力摁,怕血沾到灰扑扑的帐篷布上,被人看出异样。
这顶帐篷是去年冬天领的,边角早就磨破了,前几晚的冷雨灌进来,把帐内的褥子都打湿了。她找伙房的老张要了些粗线,却忘了粗线太硬,穿针都费劲,更别说缝补帐篷的厚布了。线又一次断在针眼里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把针捏在手里,指尖蹭过针尾的小刻痕——这针是母亲给她的,针尾刻着朵小小的木兰花纹,她一直藏在贴身的布囊里,从军三年,从没敢拿出来用,今天实在没办法,才偷偷取出来。
“缝补厚布要用蜡线,粗线太脆,容易断。”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花木兰回头时,针差点从手里滑掉。兰陵王站在帐篷口,银白铠甲上落了层细碎的阳光,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上绣着朵兰陵花,针脚比她的整齐多了。“我路过时看你缝得费劲,正好我这有蜡线,你试试。”
花木兰赶紧把针藏进掌心,站起身拱手,指尖的针扎得她轻轻皱眉:“谢将军,末将……只是缝补得慢,不碍事的。”她不敢让他靠近,怕他看到那枚刻着花纹的针——军营里的男儿用的都是粗铁针,哪有这么小巧、还带花纹的?
兰陵王却没在意她的拘谨,蹲下身,从布包里掏出一团深褐色的线:“这是浸过桐油的蜡线,比粗线软,还防水,缝帐篷正好。”他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疙瘩,递过来,“这个是木顶针,我自己削的,比铁顶针软,不硌手,你用这个顶针,针就好扎进去了。”
花木兰接过木顶针,指尖摸过光滑的木纹——顶针中间的小孔大小正好,边缘被磨得圆润,看不出一点毛刺,显然是用了很久的。她想起在家时,母亲缝补衣服用的是铜顶针,凉冰冰的,哪有这个木顶针暖?“将军怎么会有这些?”她忍不住问,话出口又觉得唐突,“末将是说,将军军务忙,竟还备着缝补的东西。”
兰陵王笑了笑,指尖捏起那团蜡线,对着阳光晃了晃——蜡线泛着淡淡的油光,一看就浸过好多次桐油。“以前在家帮母亲缝补农具的罩子,她总说铁顶针硌手,我就削了个木的给她。这蜡线也是跟着母亲学的,浸了桐油的线不遭虫蛀,缝出来的针脚还防水。”他抬头看了看帐篷的破洞,“这个洞得先剪个小补丁,不然光缝线,风还会钻进来。”
他从腰间掏出之前给花木兰的窄刃匕首,在帐篷布的边角处轻轻划了个小方块——补丁大小正好,不多不少。“剪补丁要比破洞大一圈,缝的时候才能把破洞包严实。”他把匕首递回给她,“你试试,剪的时候慢些,这布虽粗,却容易抽丝。”
花木兰握着匕首,按照他说的剪补丁,刀刃很锋利,布剪得整整齐齐,没抽一丝线。她拿起蜡线,穿进那枚木兰花纹的针里——这次线很顺,一下就穿过了针眼。她用木顶针顶着针尾,针很容易就扎进了厚布,针脚比之前整齐多了,风好像都没那么冷了。
“针尾的花纹挺好看。”兰陵王突然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针上。
花木兰心里一紧,手猛地顿住,针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把针往帐篷布后面藏,笑着说:“这是……末将在家时,母亲给的,说带着能保平安,没什么特别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看出慌乱,指尖的木顶针却暖得发烫,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兰陵王没再追问,只是帮她扶着补丁的边角:“缝的时候针脚要密些,每针之间隔半指宽,这样才结实。”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帐篷布,没碰到她的手,却让她心里的紧张慢慢散了——他没发现什么,只是随口提了句针的花纹。
缝补好帐篷时,残阳已经落在西边的荒坡上,把帐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花木兰把针线、蜡线、木顶针都收进针线筐里,那枚木兰花纹的针被她小心地藏回贴身的布囊里,贴着心口,暖烘烘的。“谢谢将军,不然这帐篷还不知道要缝到什么时候。”
兰陵王站起身,拍了拍帐篷布上的灰:“缝得很好,比我第一次缝补时强多了。”他看了看天,残阳的光越来越淡,“快入夜了,风会更冷,你把褥子晒在帐外的架子上,晚上就能睡暖些。”
说完,他转身走向主营帐,银白铠甲在残阳里泛着柔和的光,不像平时那么冷硬。花木兰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摸了摸针线筐里的木顶针——木纹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和那团浸过桐油的蜡线一样,带着说不出的暖意。
她把褥子抱到帐外的架子上,风卷着落叶,落在褥子上,却没那么冷了。残阳的光落在木顶针上,把木纹照得清清楚楚,她忽然觉得,这深秋的军营,好像因为这枚木顶针、一团蜡线,少了些漂泊的凉,多了些像家一样的暖——就像母亲的铜顶针,父亲的农具,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总能在冷意里,撑起一片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