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诊楼像一口冰棺。我跟着江临风走进玻璃门,冷白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瓷砖上,像两具干瘪的尸体。
"你们不是家属?"护士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手里还在整理病历单。她胸前的工牌写着"张",字迹有点模糊。
江临风亮出证件:"警方协查人员。赵美玲是不是在这?"
"在抢救室。"张护士递来登记表,"不过现在不能探视。"
我接过表格,指尖扫过那串数字:末次月经日期是去年十二月十五号。李婉儿最后一次产检也是这个日子——她们连造假都懒得换个时间。
"能说说她是什么情况吗?"我问。
"突发昏迷,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张护士皱眉,"医生正在抢救。"
江临风没说话,接过表格仔细看了看,然后朝我点点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和李婉儿一样,都是突然中毒。但这次是谁下的手?
抢救室门口的红灯亮着,走廊尽头传来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我盯着那扇门,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婴儿的脸在纸面上泛着青白的光,像是某种不详的预言。
"你觉得赵美玲肚子里的孩子……"我开口。
"先别下结论。"江临风打断我,"等医生出来再说。"
我咬住嘴唇。他总是这样,说什么证据不足,说什么逻辑推理。可李婉儿明明说了,那个孩子是她的。我亲眼看着她死在我怀里,那种绝望的眼神骗不了人。
"你就是不信她。"我低声说。
江临风转头看我,眼神有些复杂:"我不是不信她,而是要学会怀疑一切。包括她说的话。"
"包括我?"我冷笑。
他顿了一下,轻声说:"包括你。"
我猛地转身,快步朝监控室走去。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但我没回头。走廊的白炽灯太亮了,照得我眼睛发疼。
监控室里闷热得很,屏幕上的雪花点一闪一闪。技术员调出赵美玲入院的录像,画面里她被推进急诊室,几个医生围着她。
"等等。"江临风突然指着另一个画面,"注意这个女人。"
镜头切换到病房门口。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女人闪身进去,大概停留了十分钟。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但胸前别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
"这是蓝灵珠宝店的标志。"我认出来了,"上周我去拍视频的时候见过。"
"能看清脸吗?"江临风问。
技术员摇头:"帽子压得太低了,只拍到下巴。"
我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什么:"李婉儿最后说'别信她'……是在警告谁?"
江临风没回答,只是默默地记录下时间。
离开监控室后,我又想去查赵美玲的药物残留。但江临风拦住了我。
"你现在太情绪化了。"他说。
"情绪化?!"我瞪着他,"是你不肯相信李婉儿说的话!"
"我不是不信,而是要学会怀疑一切。"他叹气,"如果你和这件事有关呢?"
我愣住了。原来他一直在怀疑我。
"呵。"我冷笑一声,转身冲出门。身后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李律师,拜托你了。"
我走到抢救室门口,正好看到医生走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赵美玲到底有没有怀孕?"我直接问道。
医生迟疑了一下:"按B超显示,应该是28周妊娠……"
"但是?"江临风追问。
"胎儿数据和孕周严重不符。"医生推了推眼镜,"心跳监测显示胎心位置异常,就像……胎儿被人为调整过位置。"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
"就像是……"医生顿了顿,"被人动过手脚。"
我攥紧口袋里的照片。李婉儿说得对,赵美玲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难道真的是为了器官交易?
正想着,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赵美玲躺在那里,眼睛睁着,嘴唇微微颤动。
"她……来了……"
我凑近她:"谁来了?"
她眼神涣散,手指抓向空中,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我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
最后看到的是江临风震惊的脸。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我醒来时,天花板是惨白的。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耳边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计时。
“她醒了。”有人低声说。
江临风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眼底泛红,下巴冒出青茬。不是焦虑,更像是疲惫。
“你昏迷了六个小时。”他说。
我想坐起来,手臂却发软。床头柜上放着我的包,拉链半开,里面的东西被人翻过。
“赵美玲呢?”我问。
“转院了。”他的语气很轻,“我们被限制接触。”
“为什么?”我盯着他,“是不是……”
“没有证据。”他打断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你昏迷的原因。”
我想起那股刺鼻的气味。不是医院常见的任何一种药剂味道,更像……某种工业溶剂。
“我闻到了奇怪的气味。”我说,“就在赵美玲病房门口。”
江临风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照片上是我和李婉儿的合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拍的,那时她还没开始做直播。
“你认识她多久了?”他问。
“你查我?”我瞪着他。
“我不是针对你。”他声音平稳,“而是这件事太蹊跷。李婉儿死前只联系了你。赵美玲昏迷前也说了话——她说‘她来了’。你说,她指的会不会是你?”
我愣住了。
“你疯了吧?”我冷笑,“你怀疑我?”
“我只是在找答案。”他说,“如果你没做错事,就不用害怕调查。”
我猛地扯掉输液管,翻身下床。双腿发软,但我撑住了。
“滚开。”我对他说,“别再跟着我。”
他站在原地没动。
我抓起包就往外走。走廊很长,灯光刺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医院门口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他。
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回头。
没人。
夜色浓得化不开。路灯昏黄,照出一片空荡荡的街道。
我快步往前走。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越来越近。
我加快步伐。身后的人也在加快。
我几乎是跑了起来。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猛地回头。
是陈露。
她穿着深色大衣,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别怕。”她说,“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