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饭店的星象仪在卡米尔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他望着穹顶上交织的光影,忽然发现帕洛斯银发间的缎带松了,正随着星象仪的气流轻轻飘动。
"这是..."
"威尼斯的玻璃工艺。"帕洛斯解下那条泛着珠光的缎带,上面竟用极细的金线绣着卡米尔发表过的所有文章标题,"去年在旧书店找到的,原主人应该也是你的读者。"
卡米尔指尖抚过那些比米粒还小的字迹,突然在末尾发现一行新绣的墨字:今夜可否共赏真正的星空?
黄浦江的晚风送来远洋轮渡的汽笛声。雷狮不知何时已站在露台边缘,手中的怀表折射出星象仪的蓝光:"格瑞查到佘山天文台今晚有特别观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帕洛斯,"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预约了。"
前往佘山的路上,帕洛斯的奥斯汀轿车后座堆满了古籍。卡米尔发现每本书的扉页都贴着剪报——全是他这些年发表的文章,有些边注甚至比原稿保存得还完好。
"申报馆的资料员都这么敬业?"
帕洛斯转动方向盘时,腕间的表链擦过卡米尔手背:"只对特别的作者。"月光透过车窗,为他眼角的胎记蒙上氤氲的银辉。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开启,真实的星空倾泻而下。帕洛斯调试望远镜的手指突然停顿:"你看!"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雀跃,"仙女座流星雨提前了!"
无数光痕划过夜幕,倒映在卡米尔湛蓝的眼底。当他转头时,发现帕洛斯正用天文台的记录本速写着什么。纸页翻动间,卡米尔看见满纸都是自己仰望星空的侧影,从三年前的剪影到此刻的细节,连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其实..."帕洛斯的声音混在望远镜运转的机械声中,"我申请了哈佛天文系的访问学者。"
一颗特别明亮的流星划过天际。卡米尔注视着记录本上未完成的今日素描,突然发现角落写着"船票已订,二月廿八"——正是他收到哥伦比亚大学邀请函的日期。
安迷修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佩利!别碰赤道仪!"紧接着是金属倒地的巨响。
在这片混乱中,帕洛斯从西装内袋取出两张泛蓝的船票。卡米尔注意到票根上用铅笔写着"L'étoile et la mer"——星与海。
"大西洋上的星空,"帕洛斯眼角的胎记在星光下流转着虹彩,"应该比申报馆资料室想象的更美。"
雷狮靠在黄铜望远镜基座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船运公司的徽章:"看来某位资料员要改行当随行记者了。"
黎明前的薄雾中,天文台的留声机自动播放起《月光奏鸣曲》。卡米尔在观测日志上发现帕洛斯新添的素描:两颗相邻的星辰,周围环绕着尚未命名的星群。而日志的空白处,钢笔字迹尚带墨香:
"所有星辰终将归位,正如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