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祁雨正梦见自己站在暴雨中的古老宅院前。他猛地坐起,额头布满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窗外,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与梦中那阴森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祁雨转头看向墙角——那把黑伞仍然静静地立在那里,伞面上的水渍已经完全消失,仿佛从未被雨水打湿过。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他伸手摸向手机,屏幕上显示六点三十分,还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公司群,讨论着今天必须完成的方案修改。在往常,这样的消息会让祁雨立刻陷入工作焦虑,但现在,那把神秘的黑伞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祁雨小心翼翼地拿起伞,感受着木质伞柄冰凉的触感。晨光中,伞柄底部的"Q.Y"字母清晰可见,而在字母下方,他注意到还有一行极小的数字:1927.04.15。
"这是什么日期?"祁雨用拇指摩挲着那行数字,突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松开手,伞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伞在落地时竟然自动撑开了,黑色伞面如同活物般舒展开来,瞬间占据了半个房间的空间。祁雨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伞面在无任何外力作用下缓缓旋转。
伞的内侧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组成了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又像是星座图。纹路闪烁着,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祁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慢慢靠近黑伞,伸手想要抓住伞柄。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伞突然合拢,"啪"的一声恢复原状,静静地躺在地上,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雨捡起伞,这次没有异常发生。他将伞放进公文包,犹豫了一下,又拿出来塞进了衣柜深处。"还是别带到公司去了。"
洗漱时,祁雨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水流冲刷着他的脸庞,却冲不走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民国宅院、暴雨、血迹...还有那把伞。
出门前,祁雨再三确认衣柜门已经锁好。他习惯性地看了看天气预报:晴,最高气温29度。至少今天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
地铁上拥挤如常,祁雨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他试图集中精力思考工作,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把伞。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是谁?为什么照片上民国时期的人会拿着同一把伞?伞柄上的日期又代表什么?
"下一站,国贸中心,请准备下车的乘客..."
机械的女声报站将祁雨拉回现实。他随着人流挤出车厢,走向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阳光明媚的早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仿佛昨夜只是一场离奇的梦。
直到他走进公司大堂。
祁雨的脚步猛然停住。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是昨晚雨中见到的那位。男人正低头看着报纸,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祁雨绝不会认错那独特的气场。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祁雨迅速转身,假装查看手机,用余光观察那人。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依然专注地看着报纸。但祁雨注意到,男人的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跟踪我?"祁雨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他必须想办法不引起注意地进入电梯。
就在这时,同事张维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祁雨!发什么呆呢?早会要迟到了。"
祁雨差点惊叫出声,强忍住才没有跳起来。他僵硬地转过身,压低声音说:"帮我挡一下,别回头看...休息区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可能是在找我。"
张维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配合地站在祁雨前面,挡住了休息区的视线。"你惹上麻烦了?"他小声问。
"说来话长...我们先去电梯。"
两人快步走向电梯间,祁雨始终让张维挡在自己和休息区之间。直到电梯门关闭,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
"到底怎么回事?"张维好奇地问,"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祁雨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最近加班太多,神经有点紧张。"他没法告诉张维真相,那听起来太荒谬了。
"理解理解。"张维拍拍他的肩膀,"对了,昨天你落下的设计稿我帮你改完了,客户很满意。"
"什么设计稿?"祁雨一愣。
"就是放在你桌上的那份啊,昨晚你走的时候忘了拿,我看时间紧就先帮你改了。"
祁雨皱起眉头。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收拾了所有文件,桌上什么都没留下。而且张维从来不是会主动帮忙的人。
电梯到达公司楼层,两人走出去。祁雨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张维,你昨晚几点离开公司的?"
"大概...九点半吧。"张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祁雨笑了笑,心里却升起疑云。他昨晚十点四十七分才离开,如果张维九点半就走了,怎么可能看到他"落下"的设计稿?
办公区已经热闹起来,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工作。祁雨走向自己的工位,发现桌上确实放着一份文件夹,里面是他负责的项目方案,但上面的修改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他翻开文件,一张纸条从里面飘落:
「小心保管你的伞。——S」
祁雨的呼吸一滞。S是谁?张维?还是大堂里那个风衣男人?他们怎么知道伞的事?
整个上午,祁雨都心不在焉。每次办公室门开,他都会紧张地抬头看是不是那个风衣男人进来了。午休时间,他婉拒了同事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办公区。
祁雨拿出手机,搜索"1927年4月15日"。大部分结果是关于历史上的这一天发生的各种事件,但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他又尝试加上"黑伞""神秘事件"等关键词,依然一无所获。
"也许该从家族历史查起..."祁雨想起那张民国照片。他对祖辈知之甚少,父亲早逝,母亲很少提及家族往事。或许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问问。
正当他思索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祁雨抬头,看到张维站在办公室门口,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怎么没去吃饭?"张维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不太饿。"祁雨警惕地看着他,悄悄把手机屏幕熄灭。"你呢?"
"哦,我吃完了。"张维走到祁雨桌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听说你今天在躲什么人?"
祁雨的心跳漏了一拍:"谁说的?"
"公司里没有秘密。"张维的笑容扩大了,却未达眼底。"特别是关于...特殊物品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祁雨的手悄悄摸向抽屉里的裁纸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把伞,祁雨。"张维突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它不属于你。交出来,对你我都好。"
祁雨的血液瞬间变冷。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响:"你到底是谁?"
张维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眼神冷酷而陌生:"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蔽日之帷'是我们组织的财产。你意外得到它,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蔽日之帷?这是那把伞的名字?祁雨的脑海中闪过伞内侧那些发光的纹路。他后退一步,后背抵在窗台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工作的事,我要去吃饭了。"
张维——或者说,伪装成张维的人——叹了口气:"真遗憾。"他的手伸向西装内袋。
祁雨瞬间做出了决定。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砸向对方的脸,趁对方躲闪时冲向门口。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一声轻微的"咻"声从耳边划过,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在了门上。
那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祁雨没有时间思考,拉开门冲了出去。办公区还空无一人,午休时间至少还有二十分钟。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身后,伪装成张维的人也追了出来。
"你以为能逃得掉吗?"那人的声音不再掩饰,冰冷而机械,"我们找这把伞找了七十年。"
祁雨拐进洗手间,锁上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环顾四周,除了窗户没有其他出口,而这里在五楼,跳窗等于自杀。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祁雨,"那人敲了敲门,声音出奇地温和,"把伞给我,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麻烦。否则...你知道那伞的代价,对吗?"
代价?什么代价?祁雨的大脑飞速运转。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洗手间的长柄伞架上——一把普通的黑色雨伞插在那里,可能是清洁工留下的。
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祁雨抓起那把普通伞,同时从公文包里掏出真正的黑伞。他深吸一口气,撑开了神秘的黑伞。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这次祁雨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透过伞面下的空间看向镜子——镜中只有一把悬浮的黑伞,他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门锁被撬开的声音传来。
祁雨屏住呼吸,紧贴着墙站立。门开了,假张维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奇怪的小型装置,像是某种扫描仪。
"聪明的把戏,"那人环顾四周,"但你知道'影器'会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吗?用得越多,死得越快。"
祁雨咬紧牙关,一动不动。那人走到伞架前,拿起那把普通黑伞,冷笑一声:"调包计?太天真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同事的说笑声。假张维皱了皱眉,迅速收起装置,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几个同事走进洗手间,好奇地看着他。
"张维?你在这干嘛?"
"哦,我...我找祁雨,他说要讨论方案。"假张维自然地回答。
"祁雨?没看到他啊。"
假张维最后扫视了一圈洗手间,不甘心地离开了。祁雨等到所有声音都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伞,现出身形。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里涌上一股热流。祁雨看向镜子,惊恐地发现鼻血正从鼻孔流出,滴在洗手池里。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自己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了,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消耗生命力..."假张维的话在耳边回响。祁雨用冷水拍打着脸,试图止住鼻血。他必须回家,那把伞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祁雨从后楼梯溜出公司,招了辆出租车。车上,他不断回头张望,确认没有被跟踪。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驰而过,阳光明媚得刺眼,与他内心的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回到家,祁雨立刻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他从衣柜深处取出黑伞,放在茶几上,自己瘫坐在沙发上,头痛欲裂。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雨,最近怎么样?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你爷爷站在雨里,拿着一把黑伞...」
祁雨盯着这条消息,手指颤抖。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关于爷爷...您能告诉我更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对家族历史感兴趣了。"
母亲叹了口气:"你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只记得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总是带着一把黑伞,晴天也不例外。家族相册里可能有他的照片,下次回家你可以看看。"
"他...是怎么去世的?"
"官方说法是心脏病发作,但..."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奶奶一直说他是因为那把伞。当然,那只是老人的迷信。"
祁雨的心跳加速:"伞?什么伞?"
"一把老式黑伞,据说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你爷爷去世后,伞就不见了。你奶奶说那是被'收殓人'拿走了。"
"收殓人?"祁雨重复道,想起假张维提到的"组织"。
"小雨,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母亲的声音带着担忧。
"没什么,就是...好奇。"祁雨勉强笑了笑,"妈,您知道1927年4月15日对我们家族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打翻的声音。"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日期的?"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我...在一本旧书里看到的。"
"听着,小雨,"母亲的声音低而急促,"如果看到任何刻着这个日期的物品,特别是黑色的物品,立刻远离它。那是'天工遗器'的标记日,是不祥之物。"
天工遗器?又一个陌生的词汇。祁雨看向茶几上的黑伞,伞柄上的"1927.04.15"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妈,您能说得更清一点吗?什么是天工遗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详情,只听说那是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你曾祖父是最后一代'执器人',你爷爷因此丧命。小雨,答应我,别碰任何可疑的老物件。"
祁雨的视线无法从黑伞上移开。他已经碰了,而且深陷其中。"我答应您。"他轻声说。
挂断电话后,祁雨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茶几上的黑伞在暮色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想起洗手间里自己隐形的体验,那种超脱常理的刺激感;想起假张维说的"消耗生命力";想起照片背面那句"命运便不再由你掌控"。
祁雨缓缓伸手,握住伞柄。一阵微弱的电流感从指尖传来,但这次他没有松手。
"蔽日之帷..."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伞面上的纹路似乎闪烁了一下作为回应。
祁雨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可以把伞藏起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他平凡的生活;或者,他可以探索这把伞的秘密即使那意味着危险和未知。
窗外,第一滴雨打在玻璃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暴雨再次笼罩了城市。
祁雨握紧伞柄,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