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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我有一把伞

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将祁雨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依然坐在沙发上,手中紧握着那把黑伞——蔽日之帷。母亲电话中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却让他无法松开伞柄。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公司。祁雨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询问他下午突然失踪的事。那个伪装成张维的人现在在哪里?是否还在公司等待他回去?更重要的是,真正的张维怎么样了?

祁雨放下伞,走到窗前。雨幕中的城市灯光模糊成一片片光晕,街道上的行人撑着各色雨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他们中是否也隐藏着那个组织的成员?他们是如何找到他的?

"天工遗器...执器人..."祁雨低声重复着这些陌生而古老的词汇。他转身回到茶几前,拿起伞仔细检查。在昏暗的室内灯光下,伞内侧那些奇特的纹路几乎看不见,但当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伞面时,能感觉到微微凸起的线条。

祁雨突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中国古文字解析》。他翻到纹样章节,将伞内侧的纹路与书中的图案一一比对。大部分都对不上,但有一个符号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类似甲骨文中"雨"字的变体,但多了一个奇特的圆圈环绕。

"雨...蔽日之帷..."祁雨喃喃自语。他拿起手机拍下伞内侧的纹路,然后导入绘图软件,尝试将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重新排列组合。

两小时后,祁雨揉着酸痛的双眼,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令人震惊的图案——那些看似随机的纹路实际上构成了一幅精细的地图,中央是一座传统中式宅院的平面图,周围环绕着山脉与河流的轮廓。在地图边缘,有一个与伞柄上相同的日期:1927.04.15。

"这是哪里?"祁雨放大图像,宅院的布局清晰可见,主厅、厢房、后院一应俱全。最奇怪的是后院的一个标记——一个伞形符号,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字,但过于模糊无法辨认。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将祁雨笼罩在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幽幽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停电了?"祁雨起身想去查看电闸,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阳台方向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玻璃。

他屏住呼吸,慢慢转向声音来源。借着微弱的城市灯光,祁雨看到阳台的玻璃门上布满雨痕,而在这些杂乱的雨痕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祁雨的心脏几乎停跳。那轮廓一动不动,却能看出是一个高个子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阳台上,似乎在注视着他。更可怕的是,阳台门是锁着的,而祁雨住在六楼。

"谁在那里?"祁雨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答。又一道闪电亮起,祁雨清楚地看到——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雨水顺着玻璃流淌。刚才的人影仿佛只是光影制造的错觉。

祁雨长出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太紧张了..."他自言自语道,却还是走过去检查了阳台门锁。门确实锁得好好的,外面除了雨什么也没有。

回到电脑前,祁雨发现屏幕上的图像发生了变化——宅院地图的中心位置,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光点,缓慢地脉动着,如同心跳。当他将光标移到光点上时,电脑突然黑屏,随即闪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

「找到它」

祁雨猛地合上笔记本,房间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里又涌上那股熟悉的温热感。他摸索着找到纸巾,按住流血的鼻子,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茶几上的黑伞,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黑暗中,伞柄开始微微发热,祁雨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一场古老的仪式,一群人跪在雨中的庭院里,一个男子将黑伞举过头顶...然后是一片血红。

"啊!"祁雨松开伞,画面立刻消失了。他喘息着,额头布满冷汗。这些幻象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仿佛某种被封印的记忆正在苏醒。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黑暗中发出刺眼的亮光。祁雨拿起来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祁先生,您祖父祁默之的死并非意外。想知道真相,明晚8点独自前往以下地址。不要带伞。——知情人」

紧接着是一个位于城郊的老旧住宅区地址。祁雨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微微发抖。祖父的名字确实叫祁默之,但这在公开资料中很难查到,除非对方真的知道些什么。

"陷阱..."祁雨本能地想到。这太像那个组织设下的圈套了。但另一方面,如果真有人知道祖父死亡的真相呢?

灯光突然恢复,刺得祁雨眯起眼睛。他环顾四周,一切都恢复正常,电脑也可以重新启动了,只是那张神秘的地图图像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祁雨打开浏览器,搜索"祁默之 死亡"。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几十年前的旧报纸简讯,记载着"商人祁默之于1951年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45岁"。没有任何细节,连张照片都没有。

他转而搜索祖父可能生活过的地方,结合伞上地图的特征,尝试定位那座古宅的位置。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祁雨锁定了一个可能的地点——位于邻省的青林镇,那里有一处民国时期的祁氏庄园遗址,现在已成为旅游景点。

窗外,雨势渐小。祁雨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他应该休息,明天再做打算,但某种紧迫感驱使他继续查找资料。

在某个冷门的地方志网站上,祁雨找到了一段关于青林镇的记载:

「1927年春,祁氏家族主持当地祈雨仪式,适逢连月大旱。四月十五日仪式当日,天降暴雨,雷电击中祭坛,致三人死亡。祁氏自此家道中落...」

1927年4月15日——正是伞柄上刻着的日期。

祁雨感到一阵寒意。这绝非巧合。他继续搜索,发现青林镇地方论坛上有个发布于五年前的帖子,标题是《祁氏老宅的怪事》。发帖人声称在参观祁氏庄园时,看到一个穿民国服装的男子撑黑伞站在雨中,走近时却消失不见。帖子下面只有几条嘲笑楼主的回复。

"爷爷...是您吗?"祁雨轻声问道,明知不会有人回答。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决定先休息一会儿。明天他必须做出决定——是去那个"知情人"提供的地址,还是直接前往青林镇寻找答案?

祁雨将黑伞放在床头,自己躺在床上。窗外,雨声渐渐变成了白噪音,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黑暗中,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执器人...血脉...记忆..."

祁雨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清醒梦状态,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入某个陌生的场景。

眼前逐渐浮现出画面:一个雨夜的古老宅院,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他——或者说,某个与他意识相连的人——正撑着一把黑伞匆匆穿过回廊。恐惧感如影随形,身后有追赶的脚步声。

"默之,把它给我!"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知道规矩,执器人不能超过三代!"

"休想!"祁雨听到"自己"回答,声音却是一个陌生男子的,"蔽日之帷选择了我祁家,你们收殓人无权夺走!"

转过一个拐角,"祁雨"突然停住脚步——前方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手持一把奇怪的铜铃。铃声响起,祁雨感到一阵剧痛从头部蔓延至全身。

"最后机会,祁默之。"长衫男人冷冷地说,"交出影器,饶你不死。"

"你们根本不知道它在守护什么!""祁雨"大喊,同时将伞猛地旋转起来。伞面发出刺眼的蓝光,雨滴在空中凝固,形成一道水幕屏障。

长衫男人冷笑一声,摇动铜铃。铃声穿透水幕,祁雨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剧痛难忍。他跪倒在地,黑伞从手中滑落...

"不!"祁雨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被冷汗浸透。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雨停了。床头的黑伞静静地立在那里,伞尖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那个梦——如果那真是梦的话——如此真实,仿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记忆。但祁默之是1951年去世的,而梦中场景明显是更早的年代。难道是祖父的记忆通过这把伞传递给了他?

祁雨拿起伞,仔细端详。在晨光中,他第一次注意到伞尖上刻着极小的符号——一个圆圈内套着三角形,与他在梦中看到的铜铃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祁雨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是公司主管。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祁雨!你昨天下午怎么回事?张维说你突然生病了,但为什么不直接向我请假?"主管的声音充满不悦。

"对不起,李总,我确实不舒服..."祁雨顺着张维的谎言说下去,心中却警铃大作。假张维在为他打掩护?为什么?

"算了,今天能来上班吗?客户等着看最终方案。"

祁雨看着手中的黑伞,做出了决定:"李总,我想请三天假。家里...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吧,但下周必须把方案搞定。保重身体。"

挂断电话,祁雨立刻开始收拾行李。他决定跳过"知情人"的邀约,直接前往青林镇。那里有他需要的答案——关于这把伞,关于祖父的死,关于那些不断侵入他意识的记忆。

收拾妥当后,祁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黑伞装进了旅行包。无论多么危险,这似乎都是他无法逃避的命运。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那条匿名短信依然躺在收件箱里,地址清晰可见。

祁雨删除了短信,锁上门走进晨光中。他不知道青林镇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很确定——从祖父去世那天起,这把伞就在等待他的到来。

而现在,等待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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