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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镇幻影

我有一把伞

青林镇的雨与众不同。

祁雨站在古镇的石板路上,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雨丝。这里的雨水似乎比城市里的更沉,打在皮肤上有种奇怪的质感,像是融化的金属。他撑开黑伞,伞面立刻隔绝了雨幕,形成一个干燥的小空间。

从车站一路走来,祁雨注意到镇上的行人很少,而且都行色匆匆。更奇怪的是,几乎每个人都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瞥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仿佛他是个不祥之物。

"请问,祁氏老宅怎么走?"祁雨拦住一个挑着菜篮的老妇人。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黑伞的瞬间睁大了。她后退两步,菜篮里的青菜撒了一地。"不...不知道!"她慌乱地摇头,甚至顾不上捡菜,转身快步离去。

祁雨皱眉,弯腰帮老妇人捡起几棵青菜,却发现她早已消失在巷子拐角。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只要他询问祁氏老宅,当地人就会露出惊恐的表情匆匆离开。

黑伞在祁雨手中微微颤动,伞柄传来一阵阵温热,仿佛有了生命。自从踏入青林镇的地界,这把伞就变得异常活跃,有时甚至会在他没注意时自动调整角度,像是在防备什么。

"看来得换个方式打听。"祁雨自语道。他收起伞,走进路边一家挂着"茶"字招牌的小店。

店内光线昏暗,木制桌椅散发着岁月浸染的深褐色。柜台后坐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正用一块白布擦拭茶杯。见祁雨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打烊了。"

"现在才下午三点。"祁雨指了指墙上的钟。

老人这才抬头,目光在祁雨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手中的黑伞。"外地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来旅游的。"祁雨刻意没提祁氏老宅,"听说青林镇的祁氏庄园很有名。"

老人手中的茶杯"当"地掉在柜台上。"不开放。"他生硬地说,转身就要进里屋。

"等等!"祁雨急忙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住下,您知道附近有旅店吗?"

老人停下脚步,背对着祁雨沉默了几秒。"往前走两百米,'听雨楼'。"说完便消失在布帘后。

祁雨叹了口气,离开茶馆。雨势渐大,他再次撑开伞,这次明显感觉到伞面传来的阻力变小了,仿佛这里的雨水比平常的轻。

听雨楼是栋三层木结构建筑,门廊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在雨中显得格外孤寂。祁雨推门进去,迎面是一张老式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蓝布褂子的中年女人,正低头织毛衣。

"住宿?"女人头也不抬地问。

"是的,最好能看见祁氏老宅的房间。"祁雨试探着说。

女人的织针停了一瞬,又继续动作。"三楼尽头,一天一百二。不包饭。"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睛像两颗黑曜石,深不见底。"姓什么?"

"祁。"祁雨直视她的眼睛,故意说出真姓。

女人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表情未变。"身份证。"她伸出手。

办理完入住手续,女人——柜台上的名片写着"林掌柜"——递给祁雨一把铜钥匙。"302。晚上别出门,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为什么?"祁雨接过钥匙,触感冰凉。

"镇上的规矩。"林掌柜重新拿起织针,"晚饭六点到七点,过时不候。"

房间比祁雨预想的要干净整洁。木地板,白墙,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还有扇朝西的窗户。祁雨走到窗前,拨开薄纱窗帘,远处的山峦间,隐约可见一片灰黑色的屋顶——那应该就是祁氏老宅。

黑伞突然从祁雨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自动撑开了。伞面上的纹路在昏暗的房间里泛出微弱的蓝光,组成了与之前相同的宅院地图,但这次更加清晰,甚至标出了几条通往中央建筑的路径。

"你在指引我..."祁雨蹲下身,手指轻触发光的纹路。一阵电流般的感觉从指尖窜上手臂,眼前的房间景象突然扭曲、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陌生的画面:

一个雨夜的祁氏老宅,灯火通明。数十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跪在庭院中央的祭坛周围。祭坛上站着一个穿深色长袍的男子,手中高举一把黑伞——正是蔽日之帷。男子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黑伞在雨中旋转,伞面上的纹路发出刺眼的蓝光。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正中祭坛。伞面上的光芒瞬间变成血红色。祁雨看到祭坛上的男子——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而跪拜的人群中,几个穿黑衣的人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奇怪的铜铃...

幻象戛然而止,祁雨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地板,鼻血滴落形成一小滩红色。黑伞已经合拢,静静躺在他手边。

"这是...曾祖父的记忆?"祁雨用纸巾按住鼻子,艰难地站起身。窗外,雨更大了,天色暗沉如墨。他看了眼手机,才下午四点,但乌云压顶的青林镇已入深夜。

祁雨决定趁天亮前去一趟祁氏老宅。他收拾好背包,将黑伞小心地放进去,轻手轻脚地下楼。柜台后没有人,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在椅子上,织针交叉插在线球里,像某种神秘的符号。

雨中的青林镇空无一人,石板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青光。祁雨按照伞上地图的指引,穿过几条小巷,逐渐接近山脚下的祁氏老宅。随着距离缩短,背包里的黑伞变得越来越重,还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祁氏老宅终于完整地呈现在祁雨面前。那是一组规模宏大的明清风格建筑群,围墙高耸,大门紧闭,门楣上"祁宅"两个大字已经斑驳褪色。最奇怪的是,整个宅院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雨水在接近屋顶时似乎改变了轨迹,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罩。

祁雨刚要迈步向前,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想死就别过去。"

祁雨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蓝色雨衣的女孩,约莫二十岁出头,苍白的脸上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她松开祁雨的手臂,指了指老宅上方的天空。"看。"

祁雨抬头,在女孩手指的方向,乌云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旋涡,正对着祁氏老宅的中心位置。更令人不安的是,旋涡中心隐约有红光闪烁,如同梦中祭坛上的景象。

"那是...什么?"祁雨的声音有些发抖。

"血雨将至的征兆。"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是祁家人,对吧?"

祁雨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拿着它。"女孩的目光落在祁雨的背包上,"只有祁家血脉才能驾驭蔽日之帷。"

祁雨的心跳加速:"你认识这把伞?你是谁?"

"林小满。听雨楼是我姑姑开的。"女孩拉了拉雨衣帽子,"回去吧,天快黑了。他们今晚就会来。"

"他们是谁?"祁雨追问,但女孩已经转身离去,蓝色雨衣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祁雨再次看向祁氏老宅,这次他注意到大门两侧的墙上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与黑伞伞尖上的标记相似。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老宅里藏着关于这把伞的秘密,也许还有关于祖父死亡的真相。

但女孩的警告让他犹豫了。天色已晚,而且他对这个诡异的小镇一无所知。权衡再三,祁雨决定先回听雨楼,明天天亮再来探索。

回程的路上,祁雨总感觉有人在暗处注视着他。几次回头,却只看到空荡的街道和被雨水打湿的屋檐。然而,当他转过一个拐角时,一面店铺的玻璃橱窗反射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约十米处的雨幕中,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祁雨猛地转身,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不停地落下,冲刷着青林镇的石板路,仿佛要洗净某些深藏的罪恶。

回到听雨楼,一楼餐厅亮着灯,几张木桌旁坐着零星的食客。祁雨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和一杯热茶。他能感觉到其他食客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又迅速移开。

"你的面。"林掌柜亲自端来食物,声音冷淡。放下碗时,她极轻地说了句:"吃完立刻回房,别开窗。"

祁雨抬头想询问,但林掌柜已经转身离开,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面很香,但他食不知味,脑海中全是今天看到的幻象和那个神秘女孩的警告。

"他们今晚就会来。"——"他们"是谁?收殓人?那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为什么要今晚来?是因为他的到来触发了什么吗?

祁雨匆匆吃完,起身回房。楼梯拐角处,他差点撞上一个人——是那个蓝衣女孩林小满。她站在阴影里,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给你。"她将木盒塞给祁雨,"回房再看。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姑姑。"

不等祁雨回应,女孩就像猫一样轻巧地溜走了。祁雨将木盒藏在衣服下,快步回到302房间。

锁好门,祁雨拉上窗帘,这才仔细查看木盒。那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檀木盒,表面雕刻着云纹,锁扣处刻着一个小小的伞形符号。盒子上没有锁,但祁雨试了几次都打不开。

黑伞突然从背包里滑出来,"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奇怪的是,这次它没有自动撑开,而是指向木盒,伞尖轻轻敲击地板,仿佛在示意什么。

祁雨拿起黑伞,用伞尖触碰木盒的锁扣。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盒子自动打开了。

盒内衬着红色丝绸,中央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封面上用金粉写着《执器录》。祁雨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着:

「祁氏执器志:蔽日之帷,天工遗器之影器第九,自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五日由先祖祁远山执掌,传至三代,至默之公遇害,器失。凡执器者,必承其重,血脉相连,记忆相承...」

祁雨的手微微发抖。这显然是一本家族记录,记载着关于黑伞的秘密。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读,但后面的内容大多是用一种奇怪的符号写的,只有零星几个汉字夹杂其间,如"仪式"、"血祭"、"收殓人"等。

唯一能完整阅读的是一段写在最后一页的话:

「默之绝笔:收殓人将至,吾命休矣。然蔽日之帷不可落入其手,故藏之。后世子孙若得此器,切记——伞开见血,雨落无声;影器认主,九死一生。1927.04.15乃封印之日,亦为解封之期。祁氏血脉,好自为之。」

这段话的墨迹深浅不一,似乎是在极度匆忙或痛苦中写下的。最下方还有一个血迹斑斑的指纹。

祁雨轻轻触摸那个指纹,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眼前的房间突然扭曲变形,他再次陷入幻象:

一个雨夜的房间,与302室有几分相似。一个中年男人——与祭坛上的男子容貌相似但更苍老——正伏案疾书,正是《执器录》上的那段话。突然,门被撞开,三个穿黑衣的人闯入,手中铜铃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男子抓起桌上的黑伞撑开,铃声顿时减弱。但其中一个黑衣人掏出一把古怪的匕首,刺向男子...

幻象消散,祁雨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头抵着木盒边缘。《执器录》掉在一旁,翻开到中间一页——那里原本的奇怪符号现在竟然能看懂了,是一幅详细的地图,标注着祁氏老宅内的某个密室位置。

"这是...祖父死亡的记忆?"祁雨喃喃自语。他合上册子,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许多铃铛在远处同时响起,伴随着低沉的诵经声。

祁雨小心地拨开窗帘一角,向窗外望去。雨中的街道上,一队穿黑袍的人正缓缓走过,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铜铃,有节奏地摇晃着。领头的是个高个子男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伞面上绣着金色的奇怪符号。

"收殓人..."祁雨的心跳如鼓。他们真的来了,就在今晚。而根据林小满的警告,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或者说,冲着他手中的蔽日之帷来的。

黑袍队伍在听雨楼前停下,领头人抬头望向三楼——正是祁雨所在的房间。虽然隔着雨幕,祁雨仍能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离窗口。

楼下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林掌柜不情愿的应答和交谈声。祁雨听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几分钟后,沉重的脚步声开始上楼,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祁雨迅速将《执器录》塞回木盒,连同黑伞一起藏进背包。他环顾房间,寻找藏身之处或逃生路线。窗户!虽然林掌柜警告过不要开窗,但此刻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祁雨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脸上。窗外是一个狭窄的屋檐,通向旁边的防火梯。就在他一条腿跨出窗台的瞬间,房门被猛地撞开了。

三个黑袍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那个高个子。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祁家的小崽子,"他的声音沙哑刺耳,"把蔽日之帷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祁雨没有回答,另一条腿也跨出了窗户。屋檐湿滑,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保持平衡。

黑袍人冷哼一声,摇动手中的铜铃。刺耳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尖针扎入祁雨的大脑,他痛得弯下腰,差点从屋檐上滑落。

"你以为能逃得掉?"黑袍人缓步逼近,"你祖父当年也试过,结果怎样?死得像条狗一样。"

祁雨强忍头痛,摸索着向防火梯移动。就在他即将够到铁梯时,黑袍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奇怪的匕首——与幻象中刺死祖父的一模一样——朝他掷来。

千钧一发之际,背包里的伞突然剧烈震动,自动撑开。匕首在距离祁雨几厘米的地方诡异地改变了轨迹,"当"地一声钉在了旁边的木柱上。

黑袍人们发出惊讶的呼声。祁雨趁机跳上防火梯,迅速向下爬去。身后传来黑袍人的怒吼和更多的铜铃声,但黑伞撑开的空间似乎能减弱那种可怕的声音。

雨更大了,祁雨落地时溅起一片水花。他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整个青林镇似乎都在收殓人的掌控之下。突然,一个蓝色身影从巷子口闪过——是林小满!

"这边!"女孩低声呼唤,招手示意他跟上。

祁雨犹豫了一瞬,但追兵的脚步声已从上方传来。他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蓝衣女孩冲进雨幕笼罩的迷宫般的小巷中。

身后,铜铃声和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低语,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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