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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水双姝

我有一把伞

黎明前的山路像一条蜿蜒的灰色缎带,面包车在其上艰难爬行。楚老爷子在半小时前停止了交谈,闭目养神,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隐藏在皱褶的眼皮下。林小满靠在车窗边,警惕地观察着窗外每一处掠过的阴影。祁雨则不断摩挲着藏在背包里的黑伞,指腹感受着伞柄上"1927.04.15"那行数字的凹凸。

"我们到了。"楚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粗糙。

面包车拐过一个急弯,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湖泊在晨光中泛着银光,湖心矗立着一座古朴的水榭,由一条长长的木桥与岸边相连。水榭周围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苏家水榭。"楚老爷子摇下车窗,清晨潮湿的空气涌入车内,"断水剑执器人的隐居处。"

司机将车停在湖边一片竹林中,熄火后转身递来三个看似普通的蓝牙耳机:"防音障,苏家姐妹不喜欢被打扰。"

楚老爷子接过耳机分发给祁雨和林小满:"戴上。听雨铃能抵御大部分音波攻击,但你们没有这种保护。"

"音波攻击?"祁雨戴上耳机,疑惑地问。

"等着看吧。"楚老爷子神秘地笑了笑,率先下车。

三人沿着木桥向水榭走去。桥下的湖水异常清澈,能看见成群的红鲤游弋。随着他们接近水榭,祁雨注意到建筑物周围挂着数十个小小的铜铃,微风吹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消音结界。"林小满小声解释,"里面发出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也进不来。苏家姐妹能在完全安静的环境中感知最细微的动静。"

水榭的门廊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突兀。楚老爷子在门前停下,从怀中取出听雨铃,轻轻摇了三下。

依然没有声音发出,但灯笼里的烛光突然变成了蓝色。门无声地开了,露出一条幽深的走廊。

"跟紧我。"楚老爷子低声警告,"别碰任何东西。"

走廊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剑,从古朴的青铜剑到精致的西洋剑应有尽有。祁雨经过时,那些剑竟微微颤动,仿佛在感应他的存在。黑伞在背包里也变得不安分起来,轻轻震动回应。

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楚老爷子刚要敲门,门却自动开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楚老,您迟到了十二分钟。"

室内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中央有个小型水池,水面平静如镜。水池两侧各站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相同的白色练功服,长相一模一样——都是瓜子脸,杏仁眼,黑发高高束起。唯一的区别是左边女子眼角有颗泪痣,右边女子则戴着个银色耳环。

"苏沐,苏清。"楚老爷子微微颔首,"路上遇到了收殓人的检查站。"

"这位就是祁家后人?"有泪痣的女子——苏沐——走近祁雨,目光锐利如剑,"长得确实像祁默之。"

"旁边的是林家丫头吧。"戴耳环的苏清打量着林小满,"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

林小满身体一僵:"您认识我母亲?"

"十二执器人家族彼此都有关联。"苏清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水池周围升起几个蒲团,"只是这些年为了躲避收殓人,联系少了。"

众人落座后,楚老爷子直奔主题:"血月之夜将至,器灵已经苏醒。我们需要聚集尽可能多的遗器,完成七十年前未竟的仪式。"

苏家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沐轻拍手掌,水池中央升起一个石台,上面平放着一把三尺长的古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缠绕着深蓝色丝线,剑鞘上刻着波浪纹路。

"断水剑。"苏沐的声音带着敬畏,"自曾祖母传下来,已守护三代。"

祁雨凝视着那把剑,感到一种奇异的共鸣。黑伞在背包里震动得更厉害了,似乎急于与那把剑相见。

"可以展示一下吗?"林小满好奇地问。

苏清微微一笑,走到石台前握住剑柄。就在她拔剑的瞬间,水榭外的湖面突然掀起波澜,一道瀑布不知从何处出现,从屋顶倾泻而下,轰然落入水池中。

苏清对着瀑布一剑挥出。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瀑布的水流被从中截断,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巨剑斩开,断流整整持续了三秒才恢复。更神奇的是,被斩断的水流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道水做的拱门。

"断水剑可斩断一切液体流动。"苏沐骄傲地解释,"包括血液。"

祁雨倒吸一口冷气,想象这把剑在实战中的恐怖威力。林小满则盯着那把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别太羡慕,丫头。"楚老爷子注意到她的表情,"每件天工遗器都有代价。断水剑的代价是执器人会逐渐失去眼泪,最后连情感也会变得像水一样淡薄。"

苏清收剑入鞘,瀑布立刻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她走回座位,面容平静如水:"楚老说得对。我和姐姐共享断水剑,就是为了分担这种代价。即使如此,我们也已经十年没有哭过了。"

祁雨想起自己使用黑伞后的症状——头痛、流鼻血、短暂的失忆和幻觉。每件遗器的代价各不相同,但都同样残酷。

"你们知道其他执器人的下落吗?"楚老爷子问。

苏沐点头:"'引魂箫'的执器人赵乐天在音乐学院当教授,'窥天盘'的吴老先生隐居在云雾山。其他遗器要么被收殓人控制,要么下落不明。"

"六件遗器勉强可以组成基础阵法。"楚老爷子捋着胡须,"但风险很大。"

"比什么都不做强。"苏清坚定地说,"七十年前那场背叛让器心封印松动,这次不能再失败了。"

祁雨突然想起什么:"当年背叛的三位执器人是谁?他们的遗器现在在哪里?"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苏家姐妹和楚老爷子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焚天炉'的南宫家,'锁魂链'的百里家,还有..."楚老爷子顿了顿,"'照影镜'的林家。"

林小满猛地站起来:"不可能!我母亲宁死也不肯交出照影镜!"

"不是说你母亲,丫头。"楚老爷子叹息,"是你外祖父。他在最后时刻倒向收殓人,导致阵法出现致命缺口。你母亲当时只是孩子,带着真正的照影镜逃走了。"

林小满脸色煞白,后退几步差点跌入水池。祁雨赶紧扶住她,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所以...所以我身上的烙印..."她颤抖着拉起左袖,露出那个铜铃与匕首的标记。

"收殓人的标记,专门用来追踪叛徒后代。"苏沐轻声说,"难怪他们总能找到你。"

林小满颓然坐下,眼中闪烁着泪光。祁雨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就在这时,黑伞突然从背包中飞出,自动撑开悬在林小满头顶,伞面投下的阴影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星辰一样闪烁。

"这是..."苏清惊讶地睁大眼睛。

"蔽日之帷在安慰她。"楚老爷子若有所思,"有趣,通常天工遗器不会对非执器人产生反应。"

光点组成了一幅画面——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个小女孩在雨中奔跑,身后是追兵的火把。女子将一面铜镜塞进女孩怀中,然后转身迎向追兵...

"母亲..."林小满伸手触碰那些光点,画面随即消散。她抬头看向祁雨,"你的伞...怎么会记录我母亲的记忆?"

祁雨同样困惑:"我不知道。它有时会向我展示曾祖父和祖父的记忆,但从未..."

"除非..."楚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除非当年祁默之曾经遇到过你母亲。林丫头,你母亲有没有提起过祁家?"

林小满思索片刻,突然瞪大眼睛:"她临终前提过一次,说如果遇到祁家人,就把镜子交给..."她看向祁雨,"交给'那个拿伞的男孩'。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闪入祁雨脑海——五岁那年,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带着个小女孩来到他家,母亲将他们藏在阁楼三天。那个女人临走时,似乎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等等。"祁雨按住太阳穴,那里传来阵阵刺痛,"我可能见过你母亲。那时我太小,记忆很模糊..."

黑伞突然旋转起来,伞面上的纹路发出耀眼的蓝光。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母亲焦急的低语,阁楼上的脚步声,小女孩——年幼的林小满——哭泣的脸...

"祁雨!"林小满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七窍都在流血,滴落在水榭的地板上,形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苏沐迅速取来一块湿毛巾按在祁雨后颈:"别强迫回忆!血脉记忆的觉醒需要时间。"

"他在融合。"楚老爷子严肃地说,"蔽日之帷正在将前几任执器人的记忆和经验传递给他。这个过程很危险,过度刺激可能导致精神崩溃。"

祁雨擦去脸上的血迹,眩晕感逐渐消退。黑伞安静地回到他手中,但那种奇异的共鸣感依然在体内回荡,仿佛有另一个人在他脑海中低语。

"我们得抓紧时间。"苏清打破沉默,"收殓人不会给我们太多准备机会。"

"同意。"楚老爷子站起身,"苏沐跟我去找赵乐天,苏清和林丫头去云雾山找吴老。祁家小子留在这里休养,等我们汇合。"

"不行!"祁雨和林小满同时反对。

"分开太危险了。"林小满坚持道,"而且祁雨是蔽日之帷的执器人,没有他,我们根本没法完成仪式。"

"她说得对。"苏沐附和,"况且水榭也不一定安全。今早我发现湖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楚老爷子皱眉思考片刻,终于妥协:"那就一起行动。先去音乐学院找赵乐天,再去云雾山。但祁家小子必须控制使用蔽日之帷的频率,再这样下去,不到血月之夜你就会..."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不是听雨铃那种无声的波动,而是真实的、刺耳的铜铃声,从湖面方向传来。

"收殓人!"苏清一跃而起,断水剑自动飞入她手中,"他们找到这里了!"

水榭外,十几个黑衣人正踏水而来,每人手中都摇着铜铃。最前面的正是那个疤痕脸的高个子,这次他手中多了一把奇怪的银色手枪。

"南宫炎!"楚老爷子咬牙切齿,"焚天炉的叛徒!"

"你们从后门走!"苏沐大喊,同时与妹妹并肩站在水池边,"我们拖住他们!"

"不行!"祁雨撑开黑伞,"他们人太多了!"

疤痕脸——南宫炎——已经冲到水榭门前。他狞笑着举起银枪,扣动扳机。没有子弹射出,而是一道刺目的红光,直接穿透木门击向苏沐。

苏清挥剑斩向红光,剑身与光束相撞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光束被劈成两半,但余波仍擦过苏沐的肩膀,烧焦了一片衣物。

"焚天炉的能量枪!"楚老爷子摇动听雨铃,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收殓人顿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快走!"

南宫炎不为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炉,炉中跳动着诡异的绿色火焰。"楚老,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沙哑刺耳,"七十年前让你逃了,这次不会了。"

他吹了一口气,绿色火苗猛地窜高,形成一条火蛇扑向众人。苏沐挥剑斩向火蛇,剑身与火焰接触的瞬间,整条火蛇竟被"斩断",化为无数火星消散。

"走!"苏清推着祁雨和林小满向后门移动,"南宫炎的目标是蔽日之帷!"

南宫炎冷笑一声,突然改变目标,银枪对准了林小满:"叛徒的女儿也该死!"

祁雨不假思索地扑向林小满,黑伞完全撑开。银枪射出的红光击中伞面,被反弹回去,差点打中南宫炎自己。

"有意思。"南宫炎眯起眼睛,"蔽日之帷认主程度比我想象的深。"他突然摇动铜铃,节奏怪异,像某种扭曲的旋律。

林小满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抱住左臂跪倒在地。那个铜铃与匕首的烙印发出红光,仿佛烧红的烙铁。

"烙印共鸣!"楚老爷子大惊,"南宫炎在激活追踪烙印!"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扭曲的铃声,林小满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抬起,慢慢掐向自己的脖子!

"不...要..."她拼命抵抗,但手臂依然一点点收紧。

祁雨冲到她身边,一手撑伞,一手抓住她那只失控的手。黑伞的阴影笼罩两人,林小满手臂上的烙印红光顿时减弱,但她仍在与无形的控制力抗争。

"楚老!"苏沐大喊,"音律控制!"

楚老爷子立刻摇动听雨铃,与南宫炎的铃声对抗。两种无形的音波在空中碰撞,激起一圈圈可见的涟漪。水榭的窗户纷纷爆裂,墙上的剑全部震颤不已。

苏清趁机冲向南宫炎,断水剑直取其咽喉。南宫炎不得不中断铃声躲避,林小满这才挣脱控制,大口喘气。

"走!现在!"苏沐打开后门,外面是一条通往湖边小船的小路,"我们拖住他们!"

祁雨扶起林小满,犹豫地看向苏家姐妹:"可是…"

"没有可是!"苏清一剑斩断三个收殓人的武器,"蔽日之帷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

楚老爷子已经退到门边,听雨铃不断发出无声的波动,干扰着收殓人的行动:"祁家小子,记住——去音乐学院找赵乐天,他藏在管弦系的钢琴里!"

南宫炎怒吼一声,焚天炉中的绿火暴涨,形成一道火墙封住了苏家姐妹的退路:"一个也别想跑!"

千钧一发之际,祁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撑开黑伞,冲向楚老爷子,在伞影笼罩老人的瞬间,两人同时从收殓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什么?!"南宫炎震惊地环顾四周,"人呢?"

祁雨自己同样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隐身能力扩展到他人身上。黑伞剧烈震动,伞面上的纹路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被急速抽走,但此刻别无选择。

"林小满!"他大喊,"抓住我的手!"

林小满循声摸到他的手臂,立刻也被纳入隐身范围。三人悄然后退,离开水榭,向湖边小船跑去。

身后传来苏家姐妹的喊声和断水剑斩断火焰的呼啸声。祁雨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只见苏沐和苏清背靠背站在水榭中央,断水剑在他们之间快速传递,每一次交接都斩出一道水蓝色的剑气,逼得收殓人连连后退。

"别看了,走!"楚老爷子推着他上船,"她们能应付。"

小船无声地滑入湖心迷雾中。当水榭的轮廓终于被雾气吞没,祁雨才收起黑伞。三人显形的瞬间,他直接跪倒在船上,大口吐血。

"祁雨!"林小满惊慌地扶住他。

"过度使用遗器力量…"楚老爷子检查他的瞳孔,"再这样下去,你撑不到血月之夜。"

祁雨想回答,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最后的意识中,他听到楚老爷子沉重的叹息和林小满带着哭腔的呼唤。

黑伞静静地躺在船板上,伞面上的纹路依然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仿佛在守护着它的执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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