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龙井村的茶田,像一层流动的牛奶。祁雨蹲在一丛茶树后,左眼的蓝光视觉让雾气呈现出奇特的网状结构——那是黑伞感应到的能量流动轨迹。林小满趴在他身旁,用一个小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古井。
"两个守卫,穿得像普通茶农,但腰带上有铜铃形状的凸起。"她低声说,"井口加了铁栅栏,上锁了。"
祁雨眯起眼睛。在他的特殊视野中,两个"茶农"周围环绕着暗红色的能量场,与之前在音乐学院见过的收殓人如出一辙。更远处,几个村民在采茶,他们的能量场是柔和的绿色,毫无威胁。
"栅栏不是问题,问题是触发警报。"祁雨摸了摸背包里的黑伞,"如果能分散他们注意力..."
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还记得赵教授的麻醉弹吗?我昨晚用草药做了个简易版。把它扔到那边草丛里,会释放一种短暂致幻的气体。"
祁雨挑眉:"你还会做这个?"
"奶奶教的。"林小满嘴角微扬,"本来是采悬崖草药时驱赶毒虫用的。"
她将纸包绑在一块小石头上,精准地抛到距离守卫十几米外的灌木丛中。纸包破裂,释放出一股几乎无色的烟雾。几分钟后,两个守卫开始频繁揉眼、摇头,最终离开岗位去查看异常。
"现在!"林小满拉起祁雨。
两人猫着腰冲向古井。铁栅栏上的锁生满铜锈,但依然牢固。林小满再次展示她的开锁技巧,三十秒后,锁"咔哒"一声弹开。
井口幽深,潮湿的冷风从下方涌上来,夹杂着某种金属的气息。祁雨先下,踩着井壁凹陷处慢慢下降。井壁长满滑腻的青苔,几次险些失手。上方,林小满轻轻关上栅栏,跟着下来。
下降约十米后,井壁上出现一个半圆形的洞口,黑漆漆的像张开的嘴。祁雨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一条向下倾斜的隧道,洞顶垂挂着钟乳石,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和地图一致。"他轻声说,"这条隧道应该通往地下暗河。"
林小满下来时不小心碰掉一块小石头。石头落入井底,许久才传来"扑通"的回声。
"这井真深。"她皱眉,"小心点。"
隧道越走越宽,温度也越来越低。祁雨的左眼在这种黑暗中反而看得更清楚——蓝光视觉中,隧道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能量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电路图。他伸手触碰,石面出奇地光滑,明显经过人工打磨。
"这些纹路..."林小满也注意到了,"像是为引导某种能量流动而设计的。"
隧道突然转弯,前方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入口处,洞顶高约二十米,中央有个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湖对岸的石壁上,雕刻着十二幅巨型壁画,每幅画前都有一个石台。
"器心祭坛..."祁雨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但地图上说的入口在哪里?"
林小满指向湖面:"看水底。"
祁雨靠近湖边,在蓝光视觉下,湖水变得半透明。湖底确实有个巨大的圆形石板,上面刻着与地图上一模一样的十二边形阵法。
"需要潜水才能开启。"林小满咬了咬嘴唇,"水温太低,正常人撑不过三分钟。"
"我有办法。"祁雨取出黑伞,"蔽日之帷能调节周围环境的温度,理论上也能隔水。"
他刚要尝试,洞穴入口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两人迅速躲到最近的一根石柱后。十几个黑衣人涌入洞穴,为首的正是南宫炎,他手中焚天炉的绿火照亮了狰狞的疤痕。
"搜!"南宫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们一定在这里!"
祁雨和林小满屏住呼吸。最近的收殓人距离他们藏身的石柱不足五米。祁雨缓缓撑开黑伞,将两人笼罩在阴影中。隐身能力发动时,他感到左眼一阵刺痛,视野边缘开始渗血。
"坚持住..."林小满无声地做口型,手按在他肩膀上。
一个收殓人走到石柱旁,铜铃已经举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穴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石块崩塌的声音。
"那边!"南宫炎厉声喝道,带着大部分人冲向声源。
祁雨趁机收起伞,两人沿着湖岸向反方向移动。隐身消耗太大,他现在的状态无法长时间维持。左眼的血已经流到下巴,视野一半是蓝光,一半是黑暗。
"你的眼睛..."林小满声音发颤。
"没事。"祁雨抹了把血,"先找藏身处。"
他们来到第一幅壁画前。画面展示的是十二个人围绕一个光球举行仪式的场景,与祁雨在幻象中看到的一致。石台上有个伞形凹槽,与湖心亭密室里的类似。
"试试看。"林小满示意祁雨用黑伞。
伞尖插入凹槽的瞬间,壁画亮起蓝光,显现出更多细节。祁雨震惊地发现,站在中央主持仪式的人——他的曾祖父祁远山——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父亲?"祁雨难以置信地触碰画面。
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深夜离家时腰间的黑伞;母亲哭泣着烧毁的信件;一个雨夜,父亲浑身是血地冲进家门,将一个铜匣子塞给母亲后再次消失...
"祁雨!"林小满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壁画在变化!"
确实,画面中的场景正在延伸,显示出仪式被破坏后的事:祁远山重伤倒地,祁雨的父亲抱着黑伞突围,却被三个黑衣人截住。其中一人举起铜铃,另一人手持匕首刺向他的后背...
"不..."祁雨踉跄后退,黑伞从凹槽中脱出。画面立刻暗淡下去。
林小满扶住他:"你父亲也是执器人?"
"候选执器人。"祁雨声音嘶哑,"曾祖父培养他作为下一任蔽日之帷的守护者。但仪式失败后..."他看向下一幅壁画,"我们得看看其他的。"
第二幅壁画前是剑形凹槽,显然需要断水剑激活。第三幅是铜铃图案,林小满尝试用湖心亭找到的铜铃,但无反应。
"需要听雨铃。"她判断。
当他们来到第六幅壁画——镜形图案前时,林小满胸前的铜镜仿制品突然剧烈震动,挣脱细绳浮到空中。镜面放射出耀眼的金光,与壁画产生共鸣。画面逐渐清晰:一个年轻女子——林小满的母亲——抱着真正的照影镜在雨夜中奔跑,身后是追兵的火把。她最终来到一座熟悉的宅院前——祁雨的家!
"母亲把真镜藏在你家阁楼..."林小满恍然大悟,"难怪铜镜一直引导我们回去。"
金光突然转向,照向洞穴入口。南宫炎带着收殓人回来了,而且更多了——至少有二十人,呈扇形包围过来。
"跑!"祁雨抓起黑伞,拉着林小满向洞穴深处撤退。
南宫炎冷笑一声,焚天炉高举,一道绿火如蟒蛇般窜出,拦住他们的去路。火舌舔过附近的石柱,石头竟像蜡一样融化。
"焚天炉能烧毁记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侧方传来,"别被它碰到!"
楚老爷子和赵乐天从一条隐蔽的通道冲出,听雨铃和引魂箫同时发动。无形的音波与绿火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将祁雨和林小满掀翻在地,铜镜仿制品摔出数米远,镜面裂开更多缝隙。
"楚老!"祁雨挣扎着爬起来。
"去启动机关!"楚老爷子大喊,银白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赵教授和我拖住他们!"
南宫炎怒喝一声,焚天炉绿火大盛。赵乐天吹响引魂箫,诡异的旋律让几个收殓人突然调转武器攻击同伴,但更多人冲了过来。
祁雨和林小满奔向最后一幅壁画——那里有一个复杂的多重凹槽,似乎是核心机关。壁画内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十二件物品环绕一个旋涡状物体。
"需要多件遗器同时激活!"林小满检查凹槽,"但我们只有蔽日之帷和仿制铜镜..."
祁雨突然有了主意。他撑开黑伞,将伞尖插入最大的凹槽,同时示意林小满:"把你的铜镜放在那个小凹槽里!"
当铜镜就位,整个壁画亮起红光而非蓝光。洞穴剧烈震动,湖中央的水位开始下降,露出那块刻有阵法的大石板。但与此同时,南宫炎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焚天炉的火焰暴涨一倍。
"他们在唤醒器心!"南宫炎咆哮,"阻止他们!"
楚老爷子和赵乐天被绿火逼得节节后退。一个收殓人突破防线,铜铃直取林小满后背。祁雨不假思索地扑过去,黑伞横扫,伞骨与铜铃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祁雨,看石板!"林小满指向湖心。
水位已经下降了近两米,露出石板中央的一个小孔——形状与铜镜仿制品完全一致。
"需要把镜子放进去!"林小满抓起铜镜就要冲过去。
"等等!"祁雨拉住她,"那可能是个陷阱!"
南宫炎突然放弃攻击楚老爷子,转身向湖心奔去。楚老爷子见状,听雨铃摇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音波,震碎了数根钟乳石,拦住大部分追兵。
"快去!"赵乐天边吹箫边喊,"别让他先到湖心!"
祁雨和林小满冲向湖心,南宫炎仅落后几步。焚天炉的绿火在身后紧追不舍,热浪灼得后背生疼。到达石板边缘时,水位已下降三米多,陡峭的湿滑石壁难以攀爬。
"我先下!"祁雨将黑伞交给林小满,自己滑下石壁,险些跌入剩余的水中。他伸手接应林小满,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中央小孔前。
南宫炎也滑了下来,脸上的疤痕在绿火映照下如同蠕动的蜈蚣。"把镜子给我!"他嘶吼着,焚天炉高举,"那不是你们能掌控的力量!"
林小满犹豫了,铜镜悬在小孔上方。祁雨突然注意到南宫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是对获得力量的渴望,而是对某种灾难的畏惧。
"等等..."他抓住林小满的手,"他在害怕什么?"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焚天炉的绿火席卷而来。楚老爷子从上方跃下,听雨铃发出刺目的银光,形成屏障挡住火焰。但他自己也因此暴露在南宫炎面前。
"老师,您老了。"南宫炎狞笑,焚天炉对准楚老爷子的胸口,"该退休了。"
绿火喷薄而出,楚老爷子勉强闪避,仍被火焰擦过左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火焰击中的部位没有烧伤痕迹,但楚老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他失去了那部分身体的记忆!
"楚老!"赵乐天从上方跳下,引魂箫吹出一段凄厉的旋律。南宫炎捂住耳朵后退,鼻孔流出黑血。
"现在!"楚老爷子咬牙道,"完成启动!"
林小满将铜镜按入小孔。完美契合。整个石板开始旋转,十二边形阵法逐一亮起蓝光。湖水完全退去,露出边缘的一个狭窄通道——通向更深处的阶梯。
"器心之池的入口..."祁雨喃喃道。
南宫炎发出不甘的怒吼,焚天炉再次举起。但这次,绿火突然变得不稳定,炉身出现裂痕。整个洞穴开始剧烈震动,石块从顶部坠落。
"洞穴要塌了!"赵乐天扶起楚老爷子,"快进通道!"
祁雨刚要去拔铜镜,发现它已经与小孔融为一体,无法取出。黑伞自动飞回他手中,伞尖指向通道入口。
"走!"他拉起林小满,四人冲向通道。南宫炎和收殓人被落石暂时阻拦,但不会太久。
通道向下延伸,越来越窄。祁雨殿后,看到南宫炎突破落石区追了上来。就在通道即将合拢的瞬间,他转身撑开黑伞,全力发动"影随形移"。
这一次,能力范围扩展到整个通道入口。在南宫炎震惊的目光中,入口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成功了..."祁雨喘息着转身,却发现林小满和两位前辈都不见了。通道前方分出三条岔路,每条都漆黑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林小满?楚老?"他的呼唤在隧道中回荡,没有回应。
黑伞在手中微微震动,伞尖指向中间那条路。祁雨犹豫片刻,迈步向前。左眼已经完全失明,右眼的视力也开始模糊。手臂上的伞形烙印已经蔓延到脖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咽喉。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意识开始飘忽。但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陷阱,他都必须在血月之夜前找到器心之池,完成七十年前未竟的仪式。
为了所有牺牲的执器人,为了父亲和祖父,为了林小满...
隧道尽头,隐约传来水声。祁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前走去,黑伞是他唯一的依靠与负担,既是武器,也是催命符。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