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太极殿外，天还没亮透，宫墙高耸，把最后一点星光都挡在外头。风从廊下灌进来，吹得衣角翻飞，像那年我披着嫁衣走进东宫时，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五年了，这身素色深衣还是头一回穿在身上。没有凤冠霞帔，也没有宫人前呼后拥。脚下的青砖还是五年前那块，只是如今踩上去，再没人会为我铺金毯、点红烛。
“娘娘……”身边的小太监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大概也知道，如今的我，已不是被称为“娘娘”的人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往前走，穿过那道朱漆大门，就是太极殿。我知道萧景珩已经等在里头，百官也列席就位，只差我一个。
我迈步走进殿门，烛火晃动，映得墙上龙纹若隐若现。殿内寂静无声，文武百官低着头，没人敢看我一眼。
萧景珩坐在高位上，手里握着那份诏书，脸色冷得像是冬日里的冰。
我缓步走上御阶，脚步声在殿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头，沉甸甸的。
“你可知罪？”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刀子一样扎进耳朵里。
我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五年来，我还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地看他。这张脸，我曾日日相见，却从未真正看清。
“我只知，你从未真心。”我说得很轻，但整个殿里都听得见。
殿内一片哗然，有大臣低声议论，有人冷笑，有人叹息。我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一个被废的皇后，不过是个笑话。
可我不在乎。
五年前大婚之夜，你未曾掀盖头。四年前你宠幸柳如烟，我默不作声。三年前你父皇病重，我替你稳住朝堂，你却躲在偏殿与她私语整夜。两年前你被权臣逼宫，是我亲自出面调停，你却说我越矩。
一年前，你终于派人送来第一封废后密信，我没拆，原封退回。
直到昨夜，我才明白，你连那一封信都不必写，今日便直接宣诏。
“顾清澜，你身为太子妃，五年间屡犯宫规，结党营私，扰乱朝纲，今特赐废后诏书，贬为庶人，即刻离宫！”宦官宣读诏书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一句句，字字诛心。
我知道这些罪名都是假的，可我不辩解。因为这些所谓的“罪”，都是我为你挡下的刀，是你不愿背的责任，是我替你承受的代价。
“谢主隆恩。”我跪下接诏，双手稳如磐石。
满殿寂静。
没人想到我会谢恩。更没人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接过这份废后诏书。
萧景珩脸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冷漠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起身，转身，一步步走下玉阶。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离开。
我走过人群，没人敢拦我，也没人敢看我。那些曾阿谀奉承的官员低着头，仿佛生怕我瞧见他们眼中的讥讽。
走到殿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萧景珩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神复杂，有悔意，有不甘，还有几分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没有停留，抬脚走了出去。
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我额前的碎发。
林婉儿站在宫门外，静静等着我。她穿着一身素衣，眉目温柔，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你终于自由了。”她轻声说。
我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我早该明白，自由从来不是赐予的。”
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掌心温热，让我想起五年前我们初识时，她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说：“清澜，咱们一起闯天下。”
如今，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我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晨光初现，雾气未散。
一滴泪悄然滑落，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无息。
可这不是不舍，不是悔恨，而是告别。
告别那个曾以为能共度一生的人，告别那段名为婚姻实则囚笼的日子。
我顾清澜，从此不再依附谁，也不再回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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