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巷口,说书的老书生捋着山羊胡,惊堂木一拍,唾沫横飞:“话说七百年前,有一魔物由怨而生,名曰‘冥芜’!此魔最善制毒,天下奇毒十种,有六种便出自他手!尤其是那排名第一的蛊毒——‘七转念’,中毒者生不如死,哪怕是神都会神魂俱灭,可怕得很呐!”
台下听众屏息凝神。老书生话锋一转,声音拔高:“然,天道有衡!彼时亦有一位久居凡尘的上仙,世人尊称‘柳上仙’,在皇城附近的柳山上创立‘柳烟派’,广纳门徒,泽被苍生,端的是仙风道骨,慈悲心肠!可是后来啊……”他拖长了调子,摇头叹息,“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哄笑唾骂声中,谁也没留意巷尾阴影里,一个少年身形挺拔,身着布衣却穿出贵家公子的气势,他正悄无声息的靠近一个胖男人,一下衔去了他那鼓囊囊的钱袋。
谁知那男人警惕性强,一把捂住腰间,杀猪般嚎叫起来:“抓贼啊!有小偷!”
李少芜反应极快,转身就如一尾滑溜的鱼钻入人群,身后是商人的怒吼和人群瞬间炸开的骚动。
李少芜:……
明明是那男人克扣的工钱……他叫起来竟如此理直气壮。
后面几个人追了过来,李少芜被迫跑窜。
天色不知何时已闷沉下来,乌云低压,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落,瞬间将街道淋得湿滑泥泞。视线变得模糊,身后的追喊声却越来越近。
在一个拐角,李少芜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抱。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跑这么急,”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要去哪儿?”
李少芜猛地抬头,雨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只看到一柄月白色的油纸伞倾在他头顶,伞沿垂落的雨帘里,映出一双冰晶般的、带着奇异笑意的蓝瞳。
好熟悉……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又浮现出来。
李少芜想绕开他,谁料那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感觉到这个人很危险。他修为比自己高。
李少芜本能的对强敌十分忌惮,剑尖直指对方!
持伞人——无期,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啧”了一声,身形微侧,随意地避开了锋芒。然而雨天地滑,李少芜的剑又急又快,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剑尖虽未刺中要害,却划破了无期昂贵的貂绒大氅袖子,甚至带出了一丝血线。
几滴殷红的血珠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迅速晕开。
李少芜握紧剑,眼神警惕如困兽。
手中的鹤瀛剑碰到无期的血忽然发烫,剑柄上青羽状的纹路在雨中隐隐流转。
鹤瀛……认主了?
无期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衣袖和渗血的手臂,又抬眼看向李少芜,那双蓝瞳里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身手不错。”无期评价道。
就在这时,刚刚的胖男人来了,还有韩家公子韩苍一行人,他们吵吵嚷嚷地冲进了巷子,正好看到持剑的李少芜和受伤的无期。
“好啊!你这小贼!偷东西就算了,还伤人。”韩苍立刻指着李少芜大骂起来,“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无期听言淡淡道:“说够了吗?说够了我把人带回去了。”
……本来是想讨好无期,却收获了一个巴掌。
韩仓拦住他:“哎,等等。他先前伤了我二哥!必须带回我们韩家,给我们韩家一个交代!”
无期哦。
无期像没听见似得转身就走。
韩仓亮出剑。
无期不屑和他纠缠。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少芜无声收紧剑柄,他逃不掉了,于是干脆留在原地没动。忽然无期袖口滑出的物件让他愣了一会——那是半块残玉,与他颈间挂着的分明是同一块。
无期愣着干嘛,你想跟他走吗?
李少芜觉着,跟谁走都一样。只是眼前的人好像和他并没有矛盾,应该不会为难他。
无期就这样带着李少芜走了。
两人就这般招摇的走着。长街两侧的议论声潮水般涌来。
路人甲是肖家大公子!
路人乙后面那个人好秀气啊!我怎么没见过!
路人甲我也没见过,外地来的吗?肯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
路人乙喜欢!喜欢!
无期忽然驻足,李少芜猝不及防撞上他。他听见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无期鹤瀛剑的剑柄上有鹤望兰的图案,这把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李少芜没说话。他怎么知道这是鹤瀛剑。
这是第一次有人认出这把刻意做旧的剑。莫非他真是这把剑的主人……
要让他把剑还给眼前的人,顿时有些不舍。再怎么说,他也用了许久,手感还不错。犹豫再三还是把剑递给了无期。
无期看他递剑过来,就好像束手就擒了一样。笑了笑,“你这是……?”
我可不是来抓你的。
“还你。”
“嗯?这剑不是你家的传家宝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它认你了。”李少芜皱了皱眉。
无期接过鹤瀛剑,在手里掂了掂。这……
“一点也不称手。”现在的剑认主都这么随意嘛。无期又把它丢给了李少芜。
李少芜:……
鹤瀛剑:……主人不认得我了怎么办。
无期你拿着吧,你用了那么久,这剑不认你,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李少芜想,虽然鹤瀛只认一人作主,但是鹤瀛也呵护了自己的成长,也算一把好剑。
走着走着,进了肖府。肖府好不气派,唯一不足的是,这里似乎只有无期一个管事的,剩下的都是下人,他的家人去哪了。
李少芜稍稍抬头,看了看眼前之人的背影,实力强劲,步履沉稳有力,还略高于他。他算是逃不掉了,这是要去哪呢……
书房里,无期随手将染血的外袍扔进火盆。丝绸燃烧的焦糊味中,他歪在紫檀木椅上打量李少芜。
李少芜:……
无期没说废话直切主题。
无期如果你帮我做一件事的话,我就可以让你不受韩家的威胁。
李少芜……
无期轻笑。
无期放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少芜始终没说话,当然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无期站了起来。
无期帮我偷个东西吧。
像无期这样的贵族那必然心眼很多。
李少芜什么。
无期一个比较有用的东西。在宫里。
李少芜想着,还不如让他被韩家追。好歹捉不到他。但入了宫……
他还是“嗯”了一声。现在可是在肖府。
无期明日假扮游家女儿入宫。藏书阁三层有只鎏金匣…
女扮男装吗?李少芜有点不喜欢这个方案。
话音忽止,院外传来韩苍的叫骂。
韩仓把人交出来
无期慢条斯理推开雕花门。台阶下的韩苍被十余家仆簇拥着,见他出来反而后退半步。
韩仓那贼人呢?韩二爷说了——
无期死了。
无期把玩着腰间玉佩,
无期撞柱而亡,血溅了三尺远。
他忽然露出惋惜之色,
无期可惜了那张脸
韩苍嘲讽一笑。
韩仓你莫不是把人藏起来了供自己玩乐吧。
无期是啊。
无期缓步下阶,
无期那又怎么样,你管不着。
无期不给好脸色,韩家给他留的伤,他记一辈子。一双蓝色的瞳子里好像泛起了妖异的光。
韩仓气到发抖。无期一直都这样,仗着身份比他高些,就如此这般颐高气使。
无期你害怕了?放心,我看不上你。
韩苍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看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无期只觉得好笑。
韩仓等着,总有你求我的一天。
韩仓表示,不管在哪他都很讨厌。
无期还不走?我对你真的立不起来。
?!有病。韩仓骂骂咧咧的走了。
氤氲热气中,无期早就准备好丫鬟为李少芜妆造。他自始至终也没给李少芜拒绝的权利。
李少芜盯着铜镜。丫鬟们正往他唇上点胭脂。他想起灭门前夜,妹妹偷穿母亲嫁衣的模样。
"公子..."丫鬟突然惊呼。‼(•'╻'• )꒳ᵒ꒳ᵎᵎ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