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壳郎

随着他们渐渐深入山洞，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类似金属和腐土混合的气味。洞壁变得潮湿黏滑，脚下偶尔会踩到一些散落的、不知属于人还是动物的碎骨。

突然，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摩擦岩石。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如同覆盖着厚重青铜甲壳的阴影猛地从洞顶扑下，带着腥风直冲最前面的无期！

那是一只体型异常硕大的硬壳甲虫，复眼闪烁着凶暴的红光，口器开合间露出锯齿般的獠牙，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肢狠狠劈来！

“小心！”李少芜低喝一声，鹤瀛剑瞬间出鞘，格挡住那致命一击，剑刃与甲壳碰撞出刺耳的火星。

无期反应极快，侧身避过锋芒，手中早已扣住的暗器疾射而出，精准地打向甲虫复眼和关节等脆弱处。那甲虫吃痛，发出尖锐的嘶鸣，攻击越发疯狂。

另外四名队友何曾见过这等怪物，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挤作一团，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无期和李少芜却配合默契，一个剑法凌厉，专攻其关节和眼睛，一个身法诡谲，暗器与短刃并用，不断寻找甲壳的缝隙。一时间，洞内只见剑光闪烁，暗器破空，以及甲虫愤怒的咆哮和甲壳被击中的闷响。

经过一番激战，那巨大的甲虫终于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地，几条腿抽搐着，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山洞深处传来一个慵懒的、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铁皮，让你看个门，怎么又打起来了？真是没点眼力见……”

随着脚步声，一个穿着皱巴巴布衣、头发乱得像鸟窝的年轻男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他先是嫌弃地踢了踢地上瘫倒的大甲虫：“废物，白长这么大个子。”

然后，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洞内众人，当落到李少芜身上时，他猛地顿住了，揉眼睛的动作僵在半空，睡意瞬间一扫而空，眼底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主……主人？！”他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上前，差点被甲虫腿绊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李少芜面前，眼睛亮得吓人，“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丢下我的！”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甚至想伸手去抓李少芜的袖子，被李少芜冷淡地避开也不在意。他转而怒气冲冲地又踹了那大甲虫一脚：“你个蠢货！睁大你的虫眼看看！这是主人！我的主人就是你的主人！懂不懂规矩！怎么谁都打！”

那名叫“小铁皮”的甲虫委屈地发出几声低鸣，缩了缩爪子。

年轻男子发泄完，这才注意到李少芜身旁的无期。他上下打量了无期几眼，嘴巴顿时撅了起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酸溜溜的：

“哼！怎么又是你这个讨厌鬼？阴魂不散的……主人到哪儿都带着你，怎么就不带我呢？”他那表情，活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和诡异，旁边的孙老三和另外三名队友已经完全看傻了，张着嘴巴，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完全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家伙，竟然叫李少芜……主人？还有那只可怕的大虫子，是他的看门宠物？而李少芜……到底是什么人？

无期看着这个表情委屈又激动的古怪少年，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他侧头看向李少芜，：“李侍卫，你捡的这东西倒是别致得很”。

他急于对李少芜表忠心：“主人！我才不是捡来的！你别想甩开我！这次说什么我都跟定你了！”他嚷嚷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少芜看他的眼神不对，那里面没有他熟悉的任何情绪，只有陌生和一丝探究。

“主人……你……你……”他声音颤了，脸上的激动凝固，慢慢转为不敢置信，“你不记得我了？”那样子，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李少芜的沉默印证了他的恐惧。

少年顿时如遭雷击，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猛地扭头瞪向无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搞鬼了！哼！……等等，”他仔细看着无期，发现对方看他的眼神也只有打量和陌生，“你……你也不记得了？”他先是错愕，随即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更深的嫌弃，“忘了你也还是那么碍眼！”

无期挑了挑眉，我得罪过他吗。

少年急切地转向李少芜，想要唤醒主人的记忆：“主人！你真的忘了吗？你以前给我取的名字啊！你说我跟小铁皮是绝配，然后你就给我取名叫‘屎壳郎’！你说这名字好养活！”他说得一脸认真，甚至带着点骄傲。

“噗嗤——”

这次，无期是真的没忍住，一声轻笑清晰地逸出唇畔。他立刻抬手虚掩了一下嘴，但弯起的眉眼和眼底荡漾开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他看向李少芜，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愉悦显而易见：“‘屎壳郎’？我倒是没想到，你从前……这般有创意。”

旁边的孙老三等人死死低着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憋笑憋得痛苦。

少年看到无期笑得开心，更气了，脸都涨红了：“不许笑！主人取的名字就是最好的！有眼光！”

无期从上到下扫了少年一眼，从善如流地点头：“嗯，是挺有‘眼光’。”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接着说，“不过这名字喊起来实在不便。既然要跟着，总得有个像样的称呼，‘小郎’吧，如何？”虽是问句，却带着自然的确信。

小郎愣了一下，琢磨着“小郎”好像确实顺耳很多，但又不想领无期的情，哼了一声，别扭地默认了。

李少芜似乎对名字不感兴趣，他的目光掠过小郎，问出了关键问题：“还有两个人呢？”

小郎正暗自嘀咕无期，被主人一问，下意识挠挠头，然后随手指向洞穴角落那几个明显是药罐的大瓦罐：“哦，他们啊？皮相生得还行，我正准备拿来试试新配的养颜方子，刚塞进罐里还没封死呢……”

他话说得稀松平常，仿佛在处理寻常药材。

然而这话听在孙老三和剩余队员耳中，如同惊雷炸响！几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惊恐万分地看向那些瓦罐。

果然，其中两个罐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被压抑的呜咽声。

只听见小郎一挥手，那罐子开了，里面绑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人，脸上混着泪水和鼻涕。

想到同伴的遭遇和自己刚才险些同样的命运，几人双腿发软。

小郎却浑然不觉，反而略带期待地看着李少芜，像是在等待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