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的余温，刮过A大烫金的校名牌时，夜锦诗正咬着半根油条，单手拎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往报道处冲。
“同学，让让——”她灵活地侧身躲开抱着书的教授，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一串泥点，精准避开旁边女生的白裙子，“谢啦美女！”
被称作美女的学姐还没反应过来，这扎着高马尾、校服裙裙摆扫过膝盖的小姑娘已经像颗炮弹扎进了报道队伍里。
“姓名？”负责登记的学长推了推眼镜，笔尖悬在名册上。
“夜锦诗。”
学长笔尖一顿，抬眼打量她：“哪个系的？”
“物理系。”
“物理系……”学长手指在名册上飞快滑动，突然停在某一页，瞳孔微缩，“14岁，跳级生那个？”
夜锦诗嚼着油条点头，嘴角沾着点芝麻：“如假包换。”
周围瞬间响起抽气声。A大作为国内顶尖学府，天才见得多了，但十四岁的物理系新生还是头一遭。几个家长模样的人忍不住探头看，连带着旁边登记台的学姐都凑了过来。
“妹妹你也太厉害了吧！”穿红裙子的学姐眼睛亮晶晶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夜锦诗咽下最后一口油条，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嘴，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玩泥巴挺好的，接地气。”
她这话一本正经，反倒逗笑了周围的人。学长憋着笑把宿舍钥匙递给她：“3栋404，室友应该都到了。”
“404？”夜锦诗挑眉，指尖在钥匙扣上转了两圈，“这号码挺吉利。”
拖着箱子往宿舍楼走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着“02”两个数字。
“喂？”
“队长，你到学校了？”萧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声，“我这边刚结束早会，金融系的新生欢迎会简直是大型催眠现场。”
“刚到，准备进宿舍。”夜锦诗拐过拐角，抬头看见3栋宿舍楼门口贴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你们那边都安顿好了？”
“03在北大报完到就去图书馆了，说要查点资料。04被国防科大的教官拉去站军姿，刚才发消息说腿快断了。”萧渊轻笑一声，“05在复旦的考古系报到，据说已经摸到标本室的青铜器了。”
夜锦诗踏上台阶，行李箱滚轮碾过瓷砖发出规律的声响：“行，让他们安分点，别第一天就搞出什么事。另外通知下去，明晚八点，老地方开例会。”
“收到。”
挂了电话，她正好走到404宿舍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夜锦诗抬手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请进”。
推开门，三个女生同时转头看过来。靠门的上铺坐着个扎双马尾的姑娘，手里还拿着半件没叠好的T恤；书桌前戴眼镜的女生正在整理课本，封面上写着“高等数学”；阳台边站着的女生刚晾完衣服，转身时露出校徽——和夜锦诗一样，物理系。
“你好！”双马尾姑娘从上铺探出头，“你就是夜锦诗吧？我叫林薇，计算机系的！”
“陈雪，物理系。”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语气平静。
“苏曼，也是物理系。”阳台边的女生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我们刚还在说，传说中的天才妹妹什么时候到呢。”
夜锦诗把行李箱拖进空着的下铺，弯腰开锁时随口道：“别叫我天才，叫我小夜就行。我这人除了脑子好使点，其他地方跟普通人没区别。”
“怎么可能！”林薇从上铺跳下来，凑到她身边，“十四岁上A大哎！我表哥复读两年才考上这儿，现在天天跟我吐槽物理系有多难。”
夜锦诗正把一摞书塞进柜子，闻言动作一顿。最上面那本《周易译注》的封面露了半截，她不动声色地往里推了推，笑道：“难就对了，不难怎么筛选聪明人。”
这话又逗笑了众人。苏曼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听说你是直接跳级上来的？高中知识都是自学的？”
“差不多。”夜锦诗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宿舍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阴影，像水渍又像污渍，边缘却在微微蠕动。
她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嘴角笑意不变：“主要是家里管得松，想干什么干什么。”
阴影似乎顿了一下，慢慢缩回墙角，彻底融进了黑暗里。
林薇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李姐出事了？”
挂了电话，她急得团团转：“我兼职的那个奶茶店，晚上值班的李姐刚才被送进医院了！说是在仓库里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头磕在货架上，现在还在抢救！”
陈雪推了推眼镜：“哪个奶茶店？”
“就学校东门那家‘甜氧’，我昨天还跟她一起值班呢……”林薇声音发颤，“她说仓库最近总有点怪，晚上总听见有哭声，我还以为她是吓我……”
夜锦诗靠在柜子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东门那家奶茶店她有印象，去年局里的档案提过一嘴，那片地界几十年前是乱葬岗，后来盖了商业街，偶尔会出点小状况。
“别担心，可能就是意外。”苏曼拍了拍林薇的肩膀，“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了不了，我先跟店长联系一下。”林薇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你们先收拾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匆匆跑出门，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陈雪低头继续整理课本，苏曼看着门口，小声道：“那仓库我去过一次，确实有点阴森森的，尤其是晚上……”
夜锦诗仰头喝光瓶里的水，将空瓶扔进垃圾桶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何止是阴森啊。”
垃圾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窗外的风突然变凉，吹得窗帘边角剧烈晃动起来，露出外面迅速暗下来的天色。
A大的第一晚，似乎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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