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学院宁静的天空，犹如受伤巨兽的哀嚎，瞬间盖过了教室里残留的能量嗡鸣和惊魂未定的喘息。红光在走廊、窗外疯狂闪烁，将每个人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凝固的鲜血。

　　宋嫣老师的声音如同寒冰，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放下江羡烟同学！你们两位，立刻跟我到院长办公室解释清楚！立刻！马上！”她染血的嘴角紧抿，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秦夙和纳德维里身上。那根布满裂痕的暗金教鞭悬浮在她身前，微微震颤，积蓄着最后的反击力量。

　　秦夙抱着昏迷不醒的江羡烟，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面对宋嫣的厉喝和全学院的警报，竟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歉意，反而浮现出一种极致的嘲讽和……一丝冰冷入骨的疲惫。他那双深邃的左眼和魔焰涌动的右眼扫过教室的狼藉，最终落在宋嫣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解释？呵。宋老师，你觉得…她现在能自己站着走过去？”他稍微收紧了手臂，怀中少女苍白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微弱的气息拂过他的衣襟。

　　穆萧萧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喊：“烟烟她怎么样啊！你把她怎么样了？！”她想冲过去，但秦夙周身自然散逸出的、即使收敛后也残留的恐怖魔气，如同无形的壁垒，让她寸步难进。

　　安菲尔则完全陷入了另一种混乱。纳德维里的手依旧紧紧箍着她的手腕，那熟悉的、跨越时空的温度与力量感让她几乎窒息。祭坛的血色、异界的碎片、神骸的嘶吼……与眼前这个活生生、真真切切的人反复交叠。她看着他碧蓝眼眸深处涌动的疲惫、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沉重，理智告诉她应该站在学院一方质问他的身份和目的，但心底深处却被重逢的巨大洪流冲击得理智尽失，只能喃喃：“纳德维里…为什么…这里…”无数疑问堵在喉咙口，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纳德维里无视了尖锐的警报和周围惊惧、探究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只在安菲尔身上。“回家”二字似乎触动了他，他眼中冰川般的锐利柔和了稍许，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菲尔，别怕，跟我来。”他没有说更多的承诺，但那坚定沉稳的气息如同锚点，让狂乱中的安菲尔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他抬起眼，看向宋嫣和蓄势待发的教鞭，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宋老师，我们的出现确属特殊，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江同学的状态需要稳定，而且……警报持续下去，只会引起更多恐慌和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愿意去院长办公室，但请你撤去能量干扰和警戒姿态。”他指的是那根充满威胁的教鞭，以及宋嫣紧绷的战斗姿态。

　　宋嫣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抱着昏迷的学生，展露着诡异强大的魔气，举止傲慢；一个护着她的好友，散发着同样古老而危险的气息，明显也非善类。警报还在尖叫，她知道秦夙的话有部分道理，但让他们就这样带着江羡烟走？绝对不行！

　　就在这僵持不下、警报声如催命符般回荡的时刻，一道沉稳而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够了！”

　　宁长老肥胖的身躯堵住了门口，他那张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圆脸此刻一片铁青。小眼睛不再慈祥，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一片狼藉的教室、受伤呻吟的学生，最后停留在风暴中心的四人身上——抱着江羡烟、魔气隐现的秦夙；护着安菲尔、气息深沉的纳德维里。

　　宁长老深吸一口气，那臃肿的身体里爆发出远超他体型的威严，无形的力场让教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连刺耳的警报声似乎也被强行压制得低沉了几分。他看向宋嫣，语气不容置疑：“宋老师，收起你的东西，让外面的执事队控制警报，维持秩序！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教室或传播消息！”

　　他又看向秦夙和纳德维里，声音沉得像深海巨石，每一个字都蕴藏着巨大的压力：“至于你们两位……带着江羡烟同学，立刻跟我去最高议政厅。现在！在学院真正启动毁灭级防卫力量之前！”他刻意加重了“最高议政厅”和“毁灭级”几个字，其中的分量如同山岳般沉甸甸地压下。这不再是班主任级别的处理，而是直接上升到星洲学院最高层面的应对！

　　宋嫣身体微微一晃，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缓缓垂下双手，悬浮的教鞭光芒彻底黯淡，落入她掌心。她知道宁长老的出现代表了学院最高层已经介入，事态已超出了她个人掌控的范畴，必须服从命令。

　　秦夙嘴角的讥讽更深了些，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也没有再出言挑衅。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江羡烟，动作异常自然地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仿佛怀中的不是烫手山芋，而是理所当然需要保护的珍宝。他没有再理会宋嫣和宁长老审视的目光，只对着江羡烟苍白的面孔低不可闻地呓语了一句什么，然后，他抬脚就朝着门口——朝着宁长老走去，步履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与从容。

　　最高议政厅沉重的合金门在宁长老身后无声地滑开，内里并非星洲学院常见的温馨教室风格，而是冰冷、肃穆、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空间。冷色调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光，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中央悬浮着全息投影，此刻闪烁的是学院的立体地图，数个红点在上面闪烁不定，代表被触发的警报节点。

　　宁长老引着他们走进大厅，无形的力场扫描过每一个人。他身后的阴影里，数道气息沉稳、目光锐利的身影悄然浮现，他们穿着深蓝色制服，制服肩章上嵌着微缩星轨的徽记——星洲学院最核心的卫戍力量“守夜人”，已无声地封锁了大厅入口和所有可能的撤离通道。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抑制力场特有的低频嗡鸣。

　　秦夙恍若未觉，抱着依旧昏迷的江羡烟，步履从容地走向会议桌边一张看上去是临时安置医疗装置的平台，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他那双妖异的异色瞳扫过四周虎视眈眈的守夜人和高坐会议主位的几位学院院长，脸上那抹疏离的弧度并未消失，反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

　　纳德维里护着仍处于震惊和混乱中的安菲尔紧随其后，他熔金般的长发在冰冷的室内光源下显得更为醒目。他那双冰川蓝眸冷冽地扫视全场，像一头踏入陌生领地却无所畏惧的雄狮，强大的气场无声地与议政厅的压迫感分庭抗礼。

　　“报告当前状况，宁正。”主位上，一位面容清癯、身穿墨黑长袍的老者沉声开口，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是星洲学院的院长，云中子。

　　宁长老——宁正，恭敬地微微躬身：“院长，情况如警报所示。两位身份不明、能量等级极高的个体以新学生的名义强行闯入术法四班教室，引发江羡烟同学未知力量严重暴走，教室损毁程度约百分之八十，十余名学生轻伤。已确认两位闯入者身份：金发者为纳德维里（Nadivari），自称与安菲尔同学有密切关系；白发者为秦夙（Qin Su），其力量属性为高等纯血魔族，与江羡烟同学存在未知深度关联。根据现场情况分析，二人主观上均未对普通学生展露直接攻击意图，秦夙似乎意在干预江羡烟的失控。”

　　他汇报得快速而清晰，但提及“未知深度关联”时，语气明显加重。

　　云中子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了安菲尔脸上：“安菲尔同学？”

　　安菲尔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纳德维里温热的手掌坚定地托住后背。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残留的幻痛，努力稳住声音：“是…是的院长。纳德维里…是我…很重要的人，来自我的家乡。我们在通道崩塌时失散了。”她省略了“容器”、“仪式”等骇人听闻的细节，只捡最清晰的部分说。

　　纳德维里适时补充，声音沉稳如同磐石：“我名纳德维里。跨越紊乱空间是为了寻找并保护菲尔。降临此地非有意扰乱秩序，感知到菲尔的存在和此地正被邪阵侵蚀的气息后，选择最短路径进入。”他的语言带着独特的异域韵律，简洁有力，直接点出了“邪阵”。

　　“邪阵？”一位面容方正、须发皆张的老者，负责防卫的武院长老厉无痕猛地一拍桌子，“什么邪阵？莫非是幽玫森林里那东西的同源？”

　　“同源，但更庞大，更古老，也更危险。”回答的是秦夙。他不知何时已转过身，不再是面对江羡烟时的复杂神情，而是恢复了极致的冰冷与睥睨。他右眼的暗金魔焰微微跳动，直视着大厅中央的全息地图，手指凌空一点。

　　地图瞬间放大、扭曲，学院的地图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盖巨大范围、由无数繁复血色符文构成的庞大法阵投影，星洲学院的核心区域赫然是这个庞大法阵的一个次级节点！而在法阵边缘，星洲城郊外，另一个更为微小、却在激烈闪烁、不断汲取大地中淡灰色能量的节点被特意标注放大——正是他们在幽玫森林深处摧毁的那个祭坛的位置！

　　“这是…？”云中子瞳孔微缩，即使以他的修为和阅历，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充满灭绝生机的阵图。

　　“‘归墟血引’，”秦夙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以‘生命圣坛’为节点，锚定世界胎膜裂隙，通过献祭纯净本源生命，引动异渊死寂之力，最终目的为摧毁、替换此界生命法则的基石。这座星洲城，或者说，这座学院，因其特殊的空间结构点，被选为了核心节点之一。”

　　议政厅内一片死寂。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所有守夜人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看向秦夙的目光充满了极度的惊骇。摧毁生命法则基石？这已非人间所能想象的灾难！

　　“住口！魔族孽障，休得在此妖言惑众！你有什么证据？”厉无痕须发戟张，狂暴的气势几乎要掀翻屋顶。

　　秦夙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没有理会厉无痕，而是看向平台上的江羡烟。她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正挣扎着要从昏迷中醒来。秦夙的目光掠过她后背，那里虽然平静，却仿佛有无形的伤口在灼烧他的灵魂。他抬起手，对着虚空一抹。

　　一股精纯至极的暗金魔气溢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墨水般在议政厅冰冷的空气中勾勒。很快，一片极其复杂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破灭气息的符纹体系在半空中成型，与那归墟血引大阵的投影中，星洲学院节点的核心驱动部分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这是我在另一个被‘生命圣坛’侵蚀过半的世界核心剥离出的阵源残像，结构与驱动此节点的力量同出一源。”秦夙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重若千钧，“她被卷入此局，并非偶然。这血引大阵的气息，与我当年被迫…干预她本源时所沾染的诅咒烙印…极度相似。”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其缓慢，异色瞳中的情绪翻滚如渊海，痛苦、愤怒、决绝交织。被迫…干预？诅咒烙印？

　　刚刚苏醒，还未来得及聚焦视线的江羡烟，模糊地听到了“被迫”、“诅咒烙印”几个字眼。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柱爬上大脑，后背那片曾被撕咬的翅膀根处，隐隐传来钻心的幻痛。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中带着被强行唤醒的惊悸和本能的不信任，恰好与正看向她的、秦夙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异色瞳撞在了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宁长老和几位院长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如果这魔族说的是真的…那星洲学院乃至整个大陆，都已站在了毁灭的边缘，而这两个危险人物带来的，竟可能是唯一的预警和……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