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晚晴在音乐教室等到天黑。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有几片落叶拍打在窗户上,像无声的催促。
当时钟指向九点半,门终于被推开。程修远站在门口,校服外套不见了,白衬衫皱巴巴的,眼镜也歪在一边。他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你来了。"鹿晚晴从琴凳上站起来,"饿不饿?我留了面包。"
程修远摇摇头,走到窗边坐下,把脸埋进手掌:"父亲取消了我在清华的保送资格。"
"什么?"鹿晚晴瞪大眼睛,"他怎么能..."
"他是推荐人。"程修远的声音闷在掌心里,"刚接到通知,我的保送资格被'暂缓审议'。"
鹿晚晴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知该说什么好。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程修远的背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地上。
"他还说..."程修远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红肿着,"如果我继续这样'不务正业',就送我去美国读预科。"
鹿晚晴的心猛地一沉:"那...你怎么想?"
程修远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的人生轨迹都是他规划好的。清华数学系,然后普林斯顿博士,最后回母校任教..."
"但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鹿晚晴轻声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声音清亮而孤独。
"小时候,"程修远突然说,"我喜欢在练琴时看窗外的麻雀。它们那么自由,想飞哪就飞哪。"
鹿晚晴起身走到钢琴前,翻开琴盖:"弹一首吧,就弹你最喜欢的。"
"现在?"
"就现在。"鹿晚晴坐到琴凳一端,给他留出位置,"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
程修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走过来坐下。他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肖邦的《夜曲》。旋律如泣如诉,在月光下流淌。鹿晚晴安静地听着,看着程修远的侧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弹到一半,程修远的手又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弹完了整首曲子。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很美。"鹿晚晴轻声说。
程修远转向她,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谢谢你。为了今天的一切。"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鹿晚晴突然发现程修远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程修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如梦初醒般后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母亲。"
电话那头,程母的声音焦急而担忧。程修远简短地应答了几句,挂断后脸色更加难看:"父亲高血压发作,住院了。"
"严重吗?"鹿晚晴问。
"不清楚,我得立刻去医院。"程修远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你...要一起吗?"
鹿晚晴惊讶地眨眨眼:"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程修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恳求,"我不想一个人面对。"
鹿晚晴拿起外套:"走吧。"
夜风中,两人并肩走向校门口。不经意间,他们的手背碰到一起。程修远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而是轻轻勾住了鹿晚晴的小指。
这个微小而亲密的动作让鹿晚晴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没有回头,只是悄悄收紧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月光下,两个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